1李奇微向依然亮着灯的几位女嘉宾提出了他的第二个问题:“假如,我是说假如,因为种种情况所限,你必须要等着一个你喜欢的人。在心中,你可以为他等多久?”
李奇微的问题让大部分人感到无从作答。20号女嘉宾,现年30岁的余水清反问李奇微道:“你好,男嘉宾,我的职业是律师。我觉得你在这样情况提出这种问题有点怪。因为这不是一个真正的就事论事的问题,而只是一种假设。根据假设提出的答案,也是假设的——就如我们女人经常问男人的,母亲和老婆掉到水里你会救哪一个那样。你觉得这可以作为了解一个至今还为你留着灯的女士参考么?那么,换成你,你觉得可以等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八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场上的情感专家忍不住也为余水清的话叫好,插入话道;“男嘉宾,我非常赞同20号的话。她的头脑真的清晰得不一般。单刀直入,很值得一听。我们很多时候,不自觉地为我们感情设定‘否定陷阱’。你这种假设式的否定,就是一例。我们都知道你去了非洲两年。我们也来假设,有这样一个女孩子,在你出国前和你相恋,但她因为害怕这两年的等待,离你而去。你觉得她是对还是错呢?”
李奇微拂了拂额头的汗水,说:“她不错。只能说明我们不够相爱。”
情感专家和余水清几乎同时开口要反驳他。最终,还是情感专家说了下去:“错,你这样说,似乎很悲情。但你是错的。你依然没有看到,爱情是对称的,如果你爱她,为何要把她置于这样假设中?在你的假设中,她变成了你的实验品,而你可以作壁上观。请你告诉我,换成你,你愿意等待她多久?”
李奇微沉默不作声,说:“我,可以为她等上两年吧。我没觉得很长啊。”
情感专家笑着说:“你心中真是这么认为的么,能够等待两年?那么,怎么解释,刚才你队友所爆的料,那位,那位异国恋?”
李奇微低下头,他的方寸立刻有点乱了,道:“那个,只是玩笑……我和她的确也没有……我们……”情感专家轻声地笑了笑。20号女嘉宾也果断地熄灭了自己面前的灯,把李奇微孤零零丢在尴尬的独白当中。迷惑中,他听到一个声音在对他说话——“嘿,兄弟。人们往往只根据他们愿望去闻闻他们愿意的相信事实,而不愿去认真看看现实究竟是什么。大部分时候,他们连自己究竟从哪里来也搞不清楚。这就是狗屎的人们!”
在美国人托尼的“田纳西冲浪”酒吧里,克拉克邀请李奇微和沙雷一起喝葡萄酒,一边侃侃而谈。葡萄酒是他法国老家普罗斯旺地道的粉红葡萄酒,据说充溢着阳光和紫薰衣草的香气。可惜李奇微和沙雷一点都闻不出来。“我跟我老爸说我要留在这里。他简直要气炸了。他从来都自己视为纯种的普罗斯旺马赛人,而从不愿正视自己的根,一个在马昆多渔村跳来跳去的东非马赛人。”
隔着三个月,克拉克宣称自己再度陷入了抑郁中。不过这一次,他既没有借助于“白兄弟”李奇微的神针,也没有借助于沙雷村子里的绳索,而是凭借自己战胜了抑郁,战胜了那个黑皮肤的法国老爸。“我做任何事,这个自以为是的法国佬都会反对:反对我去学习戏剧表演让我学医,反对我到美国去,反对我和克里斯蒂娜交往,反对我因为桑给巴尔的丁香而背叛普罗斯旺的薰衣草……哦,天,我终于可以战胜他了。”
克拉克喝了一大口酒,继续说:“我告诉他,我都调查清楚了:我爷爷的爷爷根本不是这儿的什么贵族,他是一个流浪的马赛人。被人从东非大草原上掳掠到桑给巴尔,再从监狱岛被卖到的法兰西——但这一点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奴隶变成一个富有公民,生出了一连串有骨气的子孙。我们的家族连纳粹都奈何不了,为什么害怕回到这里,认真地面对我们的过去呢?所以,我跟他说,我将留在这里,一直呆到我想清楚所有问题为止,可能三年五年,或许十年八年,一辈子!”
李奇微和沙雷都不知如何回答已是微醺的克拉克,但吧台后的托尼这时却高叫一声,说:“耶,好样的,伙计!”
他微笑着向克拉克竖起了大拇指。李奇微和沙雷后来才知道,克拉克请李奇微和沙雷豪饮的理由之一,是一年一度的伊斯兰斋月要到。根据《古兰经》中的指示和伊斯兰的教历,今年最尊贵的斋月将从公历八月十一日到九月九日,九月十日将为开斋节。这将是克拉克人生中的第一个斋月。进入斋月,他就下定决心要跟酒永别了,所以特邀两位兄弟见证他喝完了人生中最后一滴酒,走上一条全新的道路。按当地的说法,这叫“举意”。整个世界杯期间,克拉克在抑郁和亢奋中喝下了十几公斤的啤酒,长肥了不下十斤。作为资深的伪球迷,他为南非队、法国队都欢呼过,最终,看着一条大章鱼把金杯判给了西班牙人。世界杯上法国队糟糕、涣散的表现,或许,也是令他痛下决心的缘由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