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节目进行到这里,李奇微感觉自己有点累了。他觉得像个木偶,被场上的女嘉宾牵来牵去。早知道这场上的光阴这么难熬,打死一万次,他都不会参加节目。或者是像两年前,自己多些心眼,多看看网上节目的视频,注意感受一下其他男嘉宾在场上的煎熬,他也不会来。两年过去了,李奇微更缺心眼。现在他只期盼这档节目千万不要被他妈妈看到,他想,这种木讷的表演,大概只有到自己的婚礼上才能有第二次。李奇微还在桑给巴尔的时候,参加过纳兹莫尔医院同事的一个婚礼晚宴。那时,他已经到桑岛大半年了,但参加桑方的民俗活动这是第一次。准确地说,这位朋友并不是李奇微的同事,而是医疗队王美清医师的同事,产科医生穆勒。王美清早在一周之前,就收到了穆勒的请柬。她甚为喜欢李奇微这位小兄弟,因此在婚礼当天,特地向队长提出周伟军博士提出申请,要求晚上下班后带着李奇微作为其保镖。周博士无条件同意。当晚,两人乘坐医院门前最后一班敞篷公交车“达拉达拉”,几经转折到达城西北的穆勒家。本晚婚典的新郎官穆勒医生是一个标准的“官二代”。其父是桑国农业和自然资源部的官员。穆勒毕业于达累斯萨拉姆大学医学院,目前,担任医院妇产科哈桑主任的助手(Staff)。李奇微还没进入穆勒家繁丰得近乎炫目的大门,就听到庭院传来了节奏非常明快的电子音乐声。门口站着两个高大魁梧的黑人青年,他们都是穆勒的堂兄弟,负责收请帖。李奇微原先并没有被邀请,也掏不出请帖,有前来蹭饭的嫌疑,被拒之门外。进了门王美清连忙回头,跟他们说明他是中国医疗队的同事。两个门神立刻露出和善的笑容,放行。像桑岛时下流行的婚礼一样,穆勒家宽大的庭院最中央是一支乐队,负责营造欢乐的气氛。五六个大音箱里放着节奏非常欢快的非洲歌曲,一个打扮很酷的青年负责用笔记本电脑放音乐,另外一个则在现场架着三只大鼓。另外还有摄影的、摄像的,负责摄影灯光的,各自忙碌。庭院顶部张灯结彩,北首搭了一个很宽阔的台子,不用说,是供一对新人表演用的。庭院的东首有专人接受来宾给一对新人的礼物,堆满了很大的一堆。礼物主要包括锅、碗、盘、碟、杯、盆、筐、刀叉等厨房用品和各类厨房小家电,还有男性味比较足的波斯弯刀、黒木雕刻品、领带、衬衣、电动剃须刀等等。王美清和李奇微到场时,来宾并不是很多。他们就很奇怪,哪来这么多礼物的。他们不知道,按照桑岛风俗,所有的结婚典礼都称为“Maulidi”,据说,用以纪念先知穆罕穆德。“Maulidi”的整个程序要比中式婚礼繁琐得多。在这场正式婚典前,新娘和新郎家预先办过一场“Kitchen party”和“Bag party”,也就是两家要各自庆祝过一番。所有这些礼物都是那两场小型庆典男女来宾所赠送的,赠送得越多,代表着新人及家族越有面子。在这两场小庆典之后,两家按旧俗还要各办两场诵古兰经、祈福求平安的宗教活动,之后,才有今晚这场男女方合办的正式晚会。穆勒像桑岛上很多青年一样,他是一个很欧美化的摩登青年——也不能说欧美化,或许全世界青年都如此,他们生在网络时代,跟自己上一辈差别要远远大于彼此之间的差距。算起来,穆勒比李奇微略小大,是桑岛的“80后”一代,浑身上下一股子叛逆劲。在坦噶尼喀大陆读书时,深受大陆所遗留的德国文化影响,还自己取了一个德国名字:穆勒,正好比一个中国人取名宋彼得、张约翰、朱保罗一样。所以,穆勒要办的婚礼,是一场世界其他角落里的”80后”别无二致的,叛逆的、个性化的婚礼。他力图最大程度减少桑给巴尔婚礼上传统风格。身体彪悍的穆勒,打扮得像非常像猫王(其实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效仿的是德国“战车乐队”的主唱查理),西装革履,发型别致,大敞领的衬衫,打着一个歪歪的领结,端着一杯“乞力马扎罗”牌啤酒,笑眯眯在庭院中间迎接四方宾客。在伊斯兰风的桑岛,饮酒是被教规明令禁止的事情。啤酒是为非信徒宾客、还有为像穆勒这样的叛逆青年准备的。既然入乡就要随俗,王美清医师自然要给新郎送上一份礼物,她真好阔绰,送给穆勒的是一条在迪拜国际机场购买细细的金手链。李奇微就尴尬了,他跟穆勒不熟悉,事先不知怎么参加婚礼,没有准备礼物。王美清一再劝说他没有关系,他还是有点抓狂。幸好口袋里有张一百块的人民币,他零时又找不到红包,只好双手奉给穆勒,表达一个礼轻人意重。这下子,又轮到穆勒有点不知所措,一个劲地说“NO”,害得王美清又跟着陪解释半天,他才勉强收下。事后,王美清医师抓住李奇微的胳膊告诉他:“这里看来是不用红包的,庆典也不用红色。你注意没有,婚礼现场除了白色就是绿色、紫色,绝对没有红色的。”
李奇微留心看看,情况的确如王美请所说的那样:白色的背景墙,到处扎着绿色的绸缎作为装饰,连做装饰的气球和彩灯也是绿色的。只有少量的紫色点缀其中,跟中国大红大彩的气氛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