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砚一番话,着实让皇帝有些意外。
“如果真的要严惩白家,南砚你同安平公主的婚事又当如何?”皇帝满脸关切地询问着,眼中却忽隐忽现着敏锐的探究。
到底是有着精湛驭人手段的皇室,那纯良的外表足以蒙骗天下众生。
陆南砚闻言一愣,诧异抬眼时眼底的感动呼之欲出,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的鲁莽,才又垂眸道,“臣的一切都是皇上所赐,没有皇上何来赐婚一说?”
皇帝看着陆南砚的一举一动,眼中探究犹在。
左丞相忽上前一步,躬身道,“陆爵爷大义灭亲之举,实乃让臣佩服,臣以为陆爵爷所言甚是,恳请皇上即刻出兵捉拿白家女眷,皇上雷厉风行,果断言明之举,同样也可给东汉一个下马威。”
顿了顿,左丞相又瞥了陆南砚一眼,“若陆爵爷愿意亲自带兵前往,自是最好。”
明晃晃的试探!
如果陆南砚真的点了头,那便是同白家彻底决裂。
反之,陆南砚就是有欺君之嫌!
左丞相在赌,同样也不信陆南砚真的是一心为了皇上。
陆南砚循声侧身,微微垂低的视线慢慢抬起。
他那双漆黑的窄眸看向左丞相时,没有恼怒更没有争辩之意,有的只是一派的风轻云淡,“当年梁邱一案,便是左丞相亲自查办,眼下白家一事如皇上同意,我自愿带兵前往。”
当年的梁邱一案,可谓是轰动上京。
曾经梁邱将通往上京唯一的水运握在手中,后朝廷发现了水运这块肥肉便想要占为己有,奈何梁邱仗着自己是左丞相的庶子,根本毫无畏惧朝廷的软硬兼施,甚至亲手杀了当时奉命前去商谈的岑贵妃的亲弟弟。
岑贵妃将此事闹到了皇上面前,皇上可谓大动肝火。
最后此事由左丞相毛遂自荐,亲自率京兵前去围剿梁邱,亲手将自己的庶子当众斩杀,追随梁邱的众人随之群作鸟散。
虽然因为当年水运一事,左丞相以失去一庶子的代价,成为了皇上身边的近臣渔翁得利,但如今被陆南砚掀到了脸上,这谁顶得住?
那到底是他的一个儿子啊!
念及往事,左丞相完全不亚于在伤疤上剜肉。
哪怕他咬紧后槽牙,紧绷的五官还是控制不住地一下下抽搐着。
陆南砚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再次转身对皇帝垂眸,“左丞相提议,臣愿复议。”
漫不经心,冷血无情,是有些城府可总是自诩聪明,但却拎的清楚是谁给予了他今日的位置……
这样的陆南砚,确实是皇上熟知的那个纨绔。
也正是因为当初皇上拿捏得住陆南砚的脾气秉性,才会同意赐婚白朝颜。
“恳请皇上三思啊……”
原本冷眼旁观的满朝文武,这会子是真的站不住了。
陆南砚的话让他们不得不恐慌,不得不多虑。
当年朝廷围剿梁邱,梁邱的手下一哄而散,朝廷能通过招人的方式重新控制水运,可安平公主要是同白家女眷一起入牢,十万铁骑必然不会死心塌地追随朝廷。
眼下各国虎视眈眈,北齐若没有大梁铁骑坐镇,那就是砧板上的肉。
一旦真的打起来,难道要他们顶着锅拎着盆的上战场吗?!
朝臣们的话,同样触动着皇帝的神经。
他确实想要大梁兵权,但前提条件是不能撼动他的皇权。
左丞相虽然仍旧不相信陆南砚真的如此大公无私,但他却明显看出了皇帝的动摇,再次进言道,“东汉此番行事确实太过张狂,为今之计不如让人带兵前往平息乱事,让白家同东汉各退一步,皇上深明大义,为国深谋远虑之心,白家女眷和上京百姓定会感知。”
皇帝点了点头,抬高了几分音量对殿外喊道,“让李忠良带三百御林军前去城门!”
言讫,皇帝的目光又是扫过了掉落在大殿上的银锭子。
李德海察觉到了皇上的目光,连忙浑身颤抖地跪在了地上,“皇上……”
皇帝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对着殿外的侍卫道,“将人拖出去吧。”
站定在朝堂两边的朝臣们,亲眼看着李德海被拖出殿外的呻吟,均是心照不宣,从此皇宫将再无李德海这个人。
北齐上京。
城门处。
只顾着逃命的凉王,完全忘记了自己那一身繁缛的华服,不知是哪一脚踩在了镶嵌着炭珠的袍摆上,瞬间整个人失去了平衡,重重摔在了雪地上。
与此同时,赤羽飞来的刀刃坠落在了地上。
锋利的刀刃,稳准狠地插在了凉王刚刚所站半米开外的积血里。
这一刻,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前一刻还理直气壮的说着,自己在爆竹的影响下什么都听不见的凉王,这一刻却逃命似的在地上摔了个大马趴。
白朝颜微微垂眼,看向狼狈不堪的凉王,“凉王好身手,好耳力。”
冰冷的地面,懂得凉王牙齿都在打着颤,但是心里的怒火,却已燃烧到了顶点。
看着赤羽落在地面的刀刃,凉王还有不明白的?
就算他不跑,白朝颜也根本没有那个胆子敢杀他!
白朝颜根本就是在诓他!
抬眼朝着白朝颜望去,凉王可谓目眦欲裂,但眼下证据确凿,任由他再是巧舌如簧也难以争辩半分。
“啊——!”
于一片的寂静之中,忽听凄厉的叫喊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这才发现一直坐在马车里的凉王世子,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时跑下了马车,一路跑到了白家女眷们的面前。
四夫人还在昏迷着,二夫人正带着白芷惠和白悠然两个人照顾着,三夫人见忽然冲到面前的凉王世子,本能地挺身阻挡着。
没想到,凉王世子竟一把抓住了三夫人的头发,满目恶气的骂道,“一群连蝼蚁都算不得的下堂货色,也配拦在我父王的面前大喊大叫?!”
三夫人疼得有口难言,挣扎着想要逃离凉王世子的魔爪。
凉王世子却再次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朝着三夫人的脸上抓挠了去,几乎是瞬间,便将三夫人的脸给挠出了五道血淋淋的抓痕。
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一幕,所有人都是惊愣住了。
毕竟谁也没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孩童,其暴虐的程度却完全不亚于市井地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