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1 / 1)

这个故事要从从前讲起,这个从前,就是我们春秋时代的那个从前,管仲设女闾七百个,作为兵士们的休宿之所,这就是妓女的起源了。女闾,也就是妓女,一开始都是属于官妓,由官方出来开办的。这个管仲,就是我们那个古代著名经济学家、哲学家、政治家、军事家,春秋时期法家代表人物管仲,那个时候,齐桓公等那些帝王也没少设女闾。发展到了唐朝的时候,官妓多隶属于教坊,设教坊司以管领女乐人。教坊中的人役,都身穿褐色衣服,头裹绿色头巾,这个头身的上下结构,很像我们的中华草龟,褐色的壳,绿色的头。所以,从此以后呢,只要是妇女在男女之事上行为不端,那他的丈夫便有乌龟之号了。开篇就说妓女祖师爷管仲,没错,这个故事就是一个欢场故事。该是男主角出场了,我们的男主角是位当时名士,双姓西门,单名一个玉字,别号夏郎,江南应天府人氏,居住在常城。西门玉生得白皙丰颐,长身玉立。若说他的才华,那是胸罗星斗,倚马万言;若说他的胸襟,那是海阔天空,山高月朗;若说他的义气,那是蛟龙得雨,鹰隼盘空。这夏郎有如此的才华意气,又谈词爽朗,举止从容,真个是美玉良金,隋珠和璧,一望而知,他日必成大器。只可惜是夏郎时运不济,命运十分困顿,窘迫。十七岁,父亲没了,服了三年孝,得母亲大人安排,便娶了亲。他夫人张氏,身材不长不短,面孔不瘦不肥,不是绝世佳人,也不十分丑怪,属于平常普通长相,在人群中你不会多看她一眼的那种女人,但是她性情古执,全无风趣。若嫁给别人,也不至夫妻反目,无奈夏郎倚着自家万斛青财,一身侠骨,心比天高。一直是时刻准备着要娶一个才貌双全的绝代名姝,才不辜负他自家才调,可惜造物弄人,最后娶了这样一个平常女子,你叫西门夏郎他如何不气啊?气到无可奈何之际,他便动了个寻花问柳的念头,家花不行,那就到外面找野花去。于是夏郎找了一个办事的由头,禀告了自己的娘亲,定了行期,收拾行李,便登舟往苏城进发。不一日就到了苏城,在盘门外一个客栈名叫“清风楼”的住下。那苏城自从日本通商以来,在盘门城外开了几条马路,设了两家纱厂,那城内的书寓,统通搬到城外来,大菜馆、戏馆、书场,夜场,处处俱有,车水马龙,十分热闹。夏郎落栈之后,歇息了一日,不免往书场、戏馆去涉猎涉猎。坐了几天马车,吃了两回大菜,觉得苏城马路的风景也不过如此。与海城大不相同,虽然灯火繁华,却时时露出荒凉景象。白天在各大欢场征逐,有一班朋友陪着吃陪着喝陪着玩,倒也并不寂寞,只是到了酒阑人散之时,夏郎一人回到客栈,孤灯相对,很是寂寞。像他这样的风流人物,那怎么受得了啊?一日晚饭后,并无其他应酬,夏郎便出了客栈,在马路上信步闲逛。见到那来来往往兜圈子的马车上坐的那些倌人,真是杨柳为眉,芙蓉如面。同着客人坐在一车的,更是佯嗔娇笑,神态动人。只苦的自己初到苏城,并无熟识之倌人,只得走到一家书场名叫“闻香阁”的,走了进去,拣张桌子泡茶坐下,细细的打量台上倌人。只见左边第三座上坐着一个倌人。年纪约十六七岁,珠光侧聚,珮响流葩,眉锁春山,目澄秋水,那粉颊上晕着两个酒涡,似笑非笑的低头敛手,坐在那里弄衣角儿。夏郎一眼看见,吃了一惊,那双眼睛就如被她勾了去的一般,登时神魂不定起来,便呆呆的看着她。不一会儿,那眼尖的堂倌便凑了过来,低声的问夏郎道:“这倌人名叫潘凤玲,名气很大,今年尚有十六岁,唱得好一口京调。老爷可要点她两出?”

夏郎不答,只微微的点一点头。堂倌便如飞去取了粉牌过来,并拿一支笔递给夏郎。夏郎提起笔来,写了两出《丹凤眼》《百日宴》的京戏,《卖花郎》《玉兰花》的两支小调,顿时喊上台去。原来苏城规矩与海城不同,点戏是要当台吆喝的。那倌人听有客人点戏,抬起头来,瞟了夏郎一眼,又微微一笑,只觉媚眼横波、红潮上颊,越显得光容绰约、风采飞扬,喜得夏郎色舞眉飞,十分得意。又见一个年轻大姐,手拿着银水烟袋,下来装烟,便问夏郎尊姓,随即应酬了几句,夏郎一一的回答了。此时潘凤玲抱着琵琶,弹了一套开篇,背脸儿亢起娇声来,虽不是裂石穿云,却也引商刻羽。唱过一段《丹凤眼》,便把琵琶捺低一调,低低的唱那小调《玉兰花》。唱到关情之处,星眸低漾,杏脸微红,把眼波只顾向夏郎溜来,台下看客齐声喝彩,倒把夏郎弄得不好意思起来。一会凤玲唱完,对那大姐使一个眼色,那大姐便又下来装了几筒烟,说声:“对不住了,姑娘该歇歇了,公子有闲时间再请过来!”

便扶着凤玲姗姗而去。临行之际,又向夏郎一笑,方才下楼去了。夏郎急叫堂倌算好了帐,起身来跟下扶梯。潘凤玲还未上轿,立在门口,见夏郎匆匆的下来,含笑招呼道:“西门大官人,到我书寓去去如何!”

夏郎答应道:“我正要去坐坐,你叫大姐同我去罢。”

凤玲便叫那大姐道:“阿朱,我先回去了,你陪着西门大官人一起过来。”

阿朱答应一声,凤玲便上轿走了。夏郎同着阿朱一路问答,慢慢的走过了月仙桥。夏郎早看见了潘凤玲的牌子,便进门登楼,堂倌吆喝了一声:“客人上楼了!”

凤玲早换了衣服,接到扶梯边,夏郎携了凤玲的手,同进房来。抬头一看,房间虽然不大,收拾得十分富丽。夏郎便在炕上坐下。凤玲敬过瓜子,细细的打量夏郎。见他长眉凤目,白面丰颐,英爽之气,奕奕逼人,觉得眼中从未见过这样人物,不觉亲热起来,挨着夏郎身旁坐下,应酬了一回。夏郎看她言语之间尚觉有些羞涩,便知初入青楼,不是那黛玉、梅倩一流人物;又见她低颦浅笑,顾盼生怜,不由心花大放,便向凤玲说道:“我今日虽然还是第一次来,还是要在这里请几个客,不知房间可够?”

凤玲笑道:“只要大官人肯照应奴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便回头叫房间里娘姨,交代一桌菜下去。夏郎叫拿笔砚过来,写好请客票,发去不多一刻,客人陆续到来,又按客人数量发出局票,给他们每个人安排一个陪侍的倌人。(旧时将倌人带出青楼叫出局。)这时台面已经摆好,大家入座。其中恰有一位客人,是夏郎最敬重的朋友,双姓慕容,单名一个白字,号晓风。生得仪容俊雅,眉目风流,同夏郎意气相投,时常会面的。当下到了席中,一眼先看见了潘凤玲,山花宝髻,石竹罗衣,神采惊鸿,珮环回雪,不觉呆了一呆;又见夏郎与她非常亲热,眉语目成,又如飞燕依人,夭桃初放,便大笑道:“夏郎说苏城地方并无相好,这位相知难道是天外飞来的不成?快快实说:是几时做起,为何瞒着我们,是何道理?”

夏郎尚未开口,凤玲早已两颊通红,扭转身子,恰好与晓风打个照面,更加不好意思,低下头去,口中咕噜道:“你们总是这样拿我打趣,要是这样不清不楚传了出去,奴家哪还有脸面活下去呀。”

夏郎听了好笑,便道:“这位慕容大官人,天生的不老成,没有好话说的,你只当他放屁就是了。”

又向晓风道:“我向来做事从未瞒你,此处我实是今日第一回来,在闻香阁点戏之后,钉梢回来的。你不信,只管问房间里人便是。”

那房间里娘姨阿彩、大姐阿朱,一齐说道:“大官人,不要不相信,确实西门大官人今天是第一次相见,我们不会骗你。”

晓风听了,方才相信,想了一想,又摇摇头道:“我只不信。既然是今天做起,为什么她的神气,倒像与西门大官人是老相好一样,是何道理?”

晓风说到此际,早被夏郎捏了一把,使个眼色,晓风方才住口。夏郎悄悄埋怨他道:“你开玩笑也要看看地方吧,我今天初次在此请客,你便如此胡言乱语,倘被她真个板起面孔来,你我岂不是大讨没趣?”

晓风笑道:“你不要来吓我,我是不怕的,你只好好的叫她陪我,我便不开口了,你肯不肯啊?”

夏郎不觉大笑道:“原来你说了半天,是要割我的靴腰,让她陪你啊,何不早说,恰要绕着弯儿说呢?”

(割靴腰,意思指嫖客夺取玩弄别的嫖客相好的妓女。)便叫凤玲转过去坐在晓风旁边。凤玲抬起头来,着实盯了夏郎一眼,也不言语。夏郎又催一遍,凤玲方才对着晓风说道:“大官人,对不住,我这里的规矩:一帮客人里,我不做两个人。奴家谢谢你的抬举,但是不要让我坏了规矩。我自罚一杯,当是赔罪如何。”

说罢,便叫阿朱取出一只鸡缸杯来,斟了一杯热酒,立起身来,将杯照着晓风,一口干了。“晓风倒也无可再言。停了一会,忽然对夏郎笑道:”可恶啊可恶,我在堂子里也算是行家老手了,可是总比你不过,你总要占个上风,我同你是一样的人,难道我哪里短了不成?“说着,又问凤玲道:”你看我们两人,到底谁更好些?“凤玲听晓风说得好笑,不免面红一笑,暗中又飞了夏郎一眼,早被对坐的客人看见,便笑道:”据我看来,夏郎与晓风二人正是功力仇敌,可算得瑜亮并生,一时无两。只是凤玲的意思有些看不上晓风,或是晓风的哪里短了些,比不上夏郎的精力,那我们外人就无从晓得了。“说得合席大笑起来。恰好给各人安排的出局倌人都陆续到了,彼此打断了话头。酒过数巡,晓风鼓起兴来,便要摆五十杯酒的庄。夏郎微笑道:“你这种的酒量也敢摆庄?待我来打赢你。”

于是攘臂而起,正与晓风旗鼓相当。旁坐一个姓吴的劝道:“五十杯太多,留几杯等别人来打,你打了二十杯罢!”

夏郎依了,便与晓风五魁三元的叫了一阵。二十杯庄打完,夏郎自己也输了十五六杯,夏郎慢慢的喝了十杯,还有五杯,便折在一个大玻璃缸里,回过身来递与阿彩,叫她代饮。阿彩刚刚接过,早被凤玲劈手夺来,一口气咕嘟嘟的喝了一个干净,面上早红晕起来,放下杯子,那两只秋波水汪汪的更加了几分风韵。晓风只顾与别人猜拳,竟不理会。夏郎却是留心的,见她杏眼微饧,桃腮带涩,心上觉得好生怜惜,只是说不出来,便低低的和她说道:“你何苦这样拼命的喝酒,喝醉了便怎样呢?”

凤玲微笑不答,夏郎更是魂销。两人相视了好一会,晓风的庄早已打完。晓风除代酒外,自家也喝了三十余杯,觉得有些沉醉,从腰间掏出一个表来一看,早已指到十二点三刻了,便道:“时候不早了,我们散罢!也好让你们两人细细的谈心谈心。”

上过了热手帕,客人们各人都掏出两块洋钱放在桌上,夏郎给了四元,一齐放在台上。堂倌进来收拾台面,把洋钱数了一数,七个客人共是十四块,一总十六块洋钱,便高叫一声:“多谢各位大官人。”

拿了洋钱出房去了。各位看官且慢,你知道这是什么规矩吗?原来那时苏城书寓的规矩,但凡请客,须每位到场的客人出台面洋钱两元,就是所谓的“丢台面。”

朋友请吃花酒,若非素日知己,那是不肯到场的。因为不只要赔贴倌人的局钱,还要现丢台面,绝非海城或其他地方请吃花酒,客人到了就算赏光的风俗。(如果现在KTV请客,也有这样的规矩,那蹭吃蹭喝应该会少很多了。)以前海城青楼风俗,凡生客进门,倌人必唱小曲一支,名为“堂唱”,这是需要客人现金开销的。现在海城此例已除,苏城却至今未改,这是苏、海欢场的不同之处。再说回故事里,待客人散后,只有夏郎未曾回去,就在那里借了一夜干铺。这个借干铺,就是旧时高级一点的青楼对客人留宿的说法,意思是客人是单独留宿,与倌人无关。名说干铺,只怕明干暗湿其实也未可知。夏郎睡至晌午,方才起来,洗漱已毕,待要回客栈,凤玲叫堂倌到面馆端了一碗生炒鸡丝面来,让夏郎吃了;又亲自替夏郎梳了一条辫子,方才放他下楼,又叮嘱他晚上要来。夏郎一一答应了,自回栈去,仍旧睡了。约至三下钟,方才睡醒起来,随意吃些东西。正待出去,只见潘凤玲家的阿朱笑嘻嘻的走进来,道:“西门大官人,你这是刚刚起来?我家姑娘去书阁了,请大官人过去点戏。”

夏郎也无可与不可的,便同阿朱走到闻香阁。正待上楼,只见一顶倌人轿子停在门前,眼前觉得毫光一闪,走出一个倌人来,眉眼虽比潘凤玲略逊,那一种的丰姿袅娜,骨格轻盈,却比潘凤玲更加妩媚。夏郎立在扶梯边,一直等到她上了楼,目光还有些定定的,被阿朱从后推了一把,道:“大官人这是被迷了眼看昏了头啊,快点上去啊!”

夏郎被他一推,吓了一跳,不觉自己好笑,便走上扶梯,拣一个座位。刚刚坐下,堂倌早送了点戏牌过来,夏郎且不点戏,问着堂倌,刚才进来的那倌人叫什么名字。堂倌道:“她住在丰华里,名叫宋云香,是新近从海城来的,西门老爷可要也点她两出?”

夏郎要过笔来,便写了《出塞记》《龙虎宴》《上阁楼》《铡美案》四出,都要宋云香与潘凤玲两人合唱。堂倌喊了上去,宋云香听得分明,回头一看,就是楼梯边相遇的客人,不免低头一笑,遂叫娘姨下来装烟。潘凤玲却着实的盯了夏郎一眼。夏郎虽也看见,并不理会。宋云香先了和弦,唱出一段《出塞记》,潘凤玲随接唱下去,唱到末尾一句,两人一齐背过脸去,把琵琶放高一调,全用轮指合唱。那一声摇板却唱得抑扬顿挫,十分圆稳,夏郎喝一声采。随后又合唱了一出《铡美案》,潘凤玲便先起身走了。只有宋云香又独唱一出《上阁楼》,那喉咙愈唱愈高,愈高愈亮,唱到极高之后,一落千丈,就如银瓶落井一般,落到一半却又陡然提起,又如鹤唳入云,声声摇曳,真是珠喉遏月,逸响回风,只听得台下喝彩之声轰然不绝。夏郎异常得意。宋云香唱完之后,方才立起身来,正走夏郎面前经过,向夏郎点一点头,下楼去了。(这里说句题外话,旧时欢场,都是倌人取悦客人,并且是有真才艺的,客人只是享受,现在好像变成了客人要哄倌人了,出钱出力去讨好,变了变了。)夏郎见她走了,无精打采的付了帐,慢慢的下来。才到楼下,没想到阿朱候在门口,一把衣袖拉了夏郎,一直拉到月仙桥,进门推他上楼。只见凤玲欲笑不笑,一付尴尬面孔道:“西门大官人,有功夫到奴家这里来坐坐,怎么不到宋云香那里去呀!”

夏郎听了笑道:“你们这班人实在难说话得很。叫了我来,又叫我到别处去,我就依着你的吩咐,到宋家去了。”

说着,假做回身要走,早被阿朱一把拉住,说道:“你们不要不好意思了,宋家明天再去也不迟,今天就在这里了吧。”

凤玲接口说道:“你放他去,看他好意思走出去。”

夏郎呵呵笑道:“你们不要我去,我不去也就罢了,何必这样呢。”

一面说,一面坐下。凤玲问道:“你要吃夜饭吗,我去安排饭菜,去外面叫两样菜可好?”

夏郎正待提笔写菜去叫,只听楼下喊声“请客”。把请客条子递将上来一看,原来是晓风请到欢乐里金香玉家,上面写着:“容齐坐候入席”,夏郎便立起身来。阿朱便说道:“西门大官人,你要带局去吗,省得到时候又来叫啊。”

夏郎点头道:“也好,也好。”

因欢乐里与潘家只隔一桥,便不用轿子,催潘凤玲换好了出局衣裳,二人携手出门。到了金香玉家,问了房间,恰在楼下。晓风早在房门口招呼,进房坐下,满房客人都与夏郎相识,不用套谈。晓风见夏郎同着凤玲,便道:“你带局来了,倒也简便,可还需要叫别人么?”

夏郎便叫晓风代写了一张宋云香的局票,一同发去。少时,大家入席,宋云香姗姗而来,进房含笑叫了一声,便坐在夏郎身后。夏郎不及应酬,便留心打量金香玉,只见她:淡扫蛾眉,薄施脂粉,穿一件蜜色皮袄,衬一条妃色裤子。风鬟雾鬓,虽非倾国之姿;素口蛮腰,稳称芳菲之选啊。那边晓风见了宋云香,也打量了一会,忽嚷道:“不好了,又被你抢了一个去了!怎么我到处留心,总没有好的;你遇见的,总是好的呢?”

夏郎道:“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脾气?今天是你自己的主人,劝你少说两句罢!”

说着,金香玉起身斟了一巡酒,众客人的局也都来了。宋云香先唱了一出《取襄阳》,唱完了,对夏郎说声“献丑”,夏郎说声“辛苦”,便慢慢的谈起来。两人咬着耳朵不知讲些什么。潘凤玲却看着冷笑。偶尔夏郎回过身来同凤玲说话,凤玲却只是扭过身去,不肯理他。夏郎正在没做理会处,晓风斟了一大杯酒要与夏郎照杯,又笑道:“知己希逢,佳人难得,你快干了这一杯。”

夏郎猛然听得,触起他的心事来,长叹一声,举杯一饮而尽,口中高吟道:“此时此景不沉醉,岂待三尺蓬蒿坟。”

与晓风彼此相对黯然。停了一回,晓风方勉强笑道:“我们原是寻乐的,怎么倒寻起烦恼来呢?我与你还是喝酒罢。”

夏郎也不回言,自己斟了一杯,又高吟道:“今日少年若长在。古之少年安在哉?”

就又干了一杯。宋云香看见夏郎无故不乐,心中觉得十分难过,却又替他不得,便咬着夏郎耳朵道:“大官人不要一直喝这烦心酒了,到我书寓去歇歇吧。坐我的轿子过去如何?”

夏郎只点点头。宋云香便叫自己的轿子来,亲手将夏郎扶在轿内,自己跟着走出,叫一部东洋车,傍着轿子同走。夏郎也不顾潘凤玲,竟自到宋家去了,连主人晓风都未招呼。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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