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休明白刘娥的一切悲伤,可当面对这面银镜的时候,元休心底已无端生出害怕,他害怕刘娥知道太多她先祖的记忆。因为他知道秦皇的记忆里有关人族圣女献祭的一切事情,虽然在他看来,人族圣女所作所为是十分伟大之举。但他不忍心这一世的刘娥也跟她先祖的命运一样。为苍生而生,为苍生而死。既然刘娥在此镜中没有得到答案,那就让她一直这样安好吧。就让他赵元休守护刘娥安然一世,元休在心中暗自向苍天祈祷。回到于阗国王宫,已是傍晚。刘娥第一次运用体内的仙力让自己飞升到太阳宫殿的房顶,元休也跟着用轻功飞上了房顶。元休让刘娥倚靠在他的肩膀,“小娥,你有心事,对吗?”
“没有。”
刘娥轻声掩饰道。“在我面前,你什么都不必藏在心里,你大可以全部说出来,我愿意听。”
元休深情地凝望着刘娥,温柔地说道。“元休,我在想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复活金凤。”
刘娥道出心声,她清澈的眼眸里掩映着大漠红艳的夕阳。“一切皆由缘定,答应我,不要再想此事。”
元休凝眉轻声说道,心里却想着,“小娥,你真傻,如果我告诉你,你要是献祭了,你就会彻底消失,你还会如此执着地寻找复活金凤之法吗?”
以元休对刘娥的了解,他知道刘娥一旦知道自己会消失,她也会毅然决然地选择复活金凤,所以元休没有胆量去告诉刘娥复活金凤后会发生什么。在自己的挚爱面前,身经百战的赵元休平生第一次坦然接受自己的怯懦。“你俩可真是大胆!”
尉迟香清脆的异域嗓音传上屋顶,“坐在祭祀的殿宇屋顶是对神明的亵渎!”
元休用轻功带着刘娥平稳地跳了下来,刘娥恭敬地表达歉意,“是我们二人无知,还望烈阳公主恕罪。”
“咦?我哥不是前来太阳宫了吗?”
尉迟香没见到尉迟摩,似乎很诧异。“香儿!”
尉迟摩突然出现,呼唤尉迟香,原来他一直在附近,只是见刘娥有赵元休相伴,他不想打扰。“阿摩哥哥,父王要将我嫁予哈桑!你可得救救香儿!”
见着尉迟摩的尉迟香立刻变回小妹妹般娇小可怜。“我会替你想办法的。”
尉迟摩知道于阗国和喀喇汗国联姻之事已很难扭转,为了安抚住尉迟香,只能如是说道,以防他这位自小受尽恩宠的王妹胡来,引发两国战争。“阿摩哥哥,这个圣女已经完成了祭祀,我们只需等待金凤归来,她是不是该离开于阗国了?”
尉迟香充满敌意地望着刘娥说道。因为刘娥太容易影响尉迟摩的心神,之前碍于太阳祭祀仪式尚未完成,尉迟香才没有说出这话。而今祭祀已经完成,尉迟香怕她哥哥受到伤害,才会想要让刘娥他们一行人尽早离开。刘娥听出尉迟香不希望他们久留此地,便欣然笑着说道,“谢烈阳公主关心,我们明日便会离开。”
“你们明天就要离开?”
尉迟摩的语气中暗含不舍,他已经尽力掩饰自己的悲伤与难过,难道千年后他们的重逢注定如此短暂吗?“虽然不知道如何才能复活金凤,但我还得继续前行。不知烈日王子找我们何事?”
刘娥恭敬地说道。“嗯,今日你们应该累了,我跟香儿不便多作叨扰,有什么事明日再议吧。”
尉迟摩平淡地说道,尔后带着香儿离开了太阳宫。尉迟摩回到自己的烈日宫,尉迟香一直陪着他。尉迟香走进尉迟摩宫殿的那一刹那,看到了满宫殿的蓝蝶白花。扑鼻而来的茉莉花香气沁人心脾。“阿摩哥哥,这都是你为她准备的。”
尉迟香口中的她指的正是刘娥。尉迟摩没有回答,只是独自坐下开始饮茉莉花酿。尉迟香望着悲伤的哥哥,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好顺着自己的心意说道,“阿摩哥哥,这个圣女只是继承了人族圣女的血脉罢了,不值得你如此。待金凤回归,让她赏还一个圣女给你便是。”
“住口!”
尉迟摩平生第一次对尉迟香如此呵责。“阿摩哥哥,你竟为了一个外人呵责我?”
尉迟香委屈至极,哥哥越是如此,她就越是恨刘娥。“我并无此意。”
尉迟摩说完便又饮尽一杯茉莉花酿。“那这些蓝色的蝴蝶作何解释?”
尉迟香诘问道。平日哥哥变幻的传音蝶皆是彩色,可今日整个宫殿的蝴蝶都化作忧伤的蓝色,这些灵蝶与哥哥心意相通,就算哥哥不说,尉迟香又怎会不懂?她的哥哥为了即将离开的刘娥很难过。想必今晚这一桌可口的饭菜也是哥哥为了刘娥所设。尉迟香见尉迟摩久久未言语,便激动地说,“阿摩哥哥,是想给刘娥践行吧?我这就去把她请来。”
“不要去!就让她像现在这般便好。”
尉迟摩突然制止尉迟香。“阿摩哥哥,你这是何苦?”
尉迟香心疼地望着已喝至微醺的尉迟摩说道。“香儿,如果你不愿嫁给哈桑,那你就逃吧。”
尉迟摩突然说道。“逃?我们尉迟一族能往哪逃?自打先祖尉迟恭良来到这里守护边陲,我们就世代被血契所困,阿摩哥哥,离开了西边,我们还能去哪里?”
尉迟香明亮的瞳眸慢慢变得灰暗,声音中暗含绝望。“你并非我亲生王妹,你的父母应该是东边土地上的人。于阗国如今所遭受的一切,不该由你来承担。”
尉迟摩的话令尉迟香难以接受。尉迟香情绪失控地说,“阿摩哥哥,你定是在骗我,对不对?”
“从小到大,哥哥何时骗过你?你应该是自由的。”
尉迟摩温柔地说道,继而又独饮一杯花酿。“不,阿摩哥哥!你一定是在骗我!我不相信!”
尉迟香始终不肯相信,父王和王兄一直都那么疼爱她,如今肯定是不愿她为了两国和平去联姻,才如是骗她,好令她毫无负罪感地逃婚,摆脱王室中人的束缚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