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突然回想起姥姥说过的一句话,身逢乱世,即使你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也未必能随心所欲。自古以来,帝王将相史上留名无数,而那些历史背后的女子却如同短暂盛开的花,执着而笃定地默然盛放过后,便凋零、飘落,消失不见。千年后,又还会有谁记得大宋王朝曾有两位公主,名曰赵元珍、赵元珠。更有谁还会记得她一个小小的蜀女,刘娥。“生在皇亲贵胄,男子可立功勋,承爵封侯。而女子的命运,向来都是被赐婚联姻,稳固江山。珍儿姐姐的痛苦,我了然于心。”
刘娥此番话也真真儿道出了元珍的心声,如此聪明伶俐的女子,想必日后大有作为。“就知道元休弟弟不会选错妃,虽然满城都在传韩王娶了妖妃,日后定会祸乱朝纲。”
元珍此番话一出,方知自己言语有失,担心刘娥误会自己的心直口快,立刻接着说道,“但姐姐我是真真儿喜欢你。”
“妖妃?”
天天被困在韩王府,刘娥竟还未听说过此事。“妹妹不知?看来元休弟弟并不想你为俗事所扰。”
元珍看刘娥懵住,就瞬间明了,定是自己那可爱的弟弟把他的王妃保护得太好了。“珍儿姐姐,快告诉我,他们还说我什么了?”
刘娥一想到王府避子药的事,不寒而栗,难不成初入汴梁时太过招摇,又是卖身,又是头牌的,再有人暗算,那可是防不胜防的啊。“也没别的,素来威名都属于男子,妖名不都是我们女子来背吗?我母后就是不愿再受凡尘所累,才服毒自尽的,父皇觉得对我姐妹二人有愧,才在举国面前捧我们为掌上之珠。”
元珍来到窗前,看宫女为了她今日的选婿忙前忙后,突然沉默。望着元珍孤单的背影,刘娥心底甚是怜惜。“珍儿姐姐,倘若你不能如愿以偿,嫁给自己心上之人,你会怎样?”
刘娥轻声问。“如若不能与心上之人长相厮守,帝王家的女子能走的路自古不就只有三条?”
元珍又轻咳了两声,不忍再说下去,不想再去想那些切肤之痛。一条是沦为联姻的工具,一条是出家,最后一条便是......死。那些说她是妖的别有用心之人,既然说她是妖妃,那今日便妖给大家看!“珍儿姐姐,我以我性命起誓,我定要助你嫁得如意郎君。”
刘娥妖孽一般地说道。“妹妹可有法子?”
元珍眼中充满了希冀,元休弟弟那日跟她说刘娥定有法子让她得偿所愿,她还有些不信。“珍儿姐姐,您就放心吧。到时我无论说什么,您都赞同我就好了,其他都交给我。”
刘娥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元珍听得有些糊涂。刘娥说完立刻吩咐元珍的贴身宫女为她梳妆,还特意嘱咐了,服饰和妆容定要倾国倾城。集英殿,皇宫的宴殿。今日圣上无端大宴群臣,虽说只是家宴,命大家只需穿常服,还可以携妻眷子女同往,不必拘礼,但各位臣子都心知肚明,陛下是想在臣子中为四公主选婿。如此盛宴,全城名门贵子又怎会放过?待宾客均至,刘娥陪同已换好装的元珍赴宴。元珍刚一走进殿,殿内的男宾眼睛都看直了。只见元珍身穿金色锦袍,衣襟花边绣着蝶恋芍药。她还梳了从未有人梳过的飞花髻,额间点缀着俊美的金色兰花,面颊上点缀着御赐的珍珠。妆成的时候刘娥还特意在元珍笑窝处点缀上奇特的花钿,这花钿装饰在元珍完美的面庞上更是前所未有的美。仙逸的裙裳拖地而行,今日的元珍注定是万众瞩目。大殿正中。皇上着金色通天冠服,通天冠上有二十四梁,每条梁的顶部镶嵌着一颗珠。虽不比平日上朝的正冠服,但龙威浩然之气十足。皇后李氏也着家宴礼服,头戴龙凤花钗冠,上缀大小花二十四株,与皇上通天冠的梁数相对应。额间点缀着金凤钿,面颊左右点缀着珍珠,用仪态端庄、雍容华贵来形容再合适不过。当今的皇后虽姓李,但并非元休的生母李氏。听闻这位皇后曾有一子,早夭后,便再无所出。李皇后治理后宫素来公正严明,奖惩有度,而且将所有皇子和皇女都视若己出,从未有过德行亏失,深得圣上之心。元珍正想带刘娥上前跪拜行礼,元休却突然出现,“珍儿姐姐,我的王妃是不是该还给我了?”
“才离开一会儿,就想她了?”
珍儿俏皮一笑。见元珍从未有过如此释怀的微笑,元休忍不住偷偷刮了一下小娥的鼻梁,“四皇姐这般高兴,看来我家王妃处处都惹人爱呀。”
元珍明白元休是怕刘娥现在名不正、言不顺,若是与公主一同上前觐见,会引人非议。元珍便独自转身去向父皇、母后请安。李皇后见元珍今日的装扮甚美,比起平日爱穿的素色公主服饰,花容月貌表现得更为淋漓尽致,忍不住抿嘴微笑夸赞道,“我们珍儿,今日可是这大殿之上最美的女子了!”
“谢母后谬赞!”
元珍大方作谢,与平日里端庄贤淑、朴素的模样判若两人。之前宁死不愿选婿的四公主,今日如此落落大方,莫不是想通了?元休此时已带刘娥在宴座上坐定。刚一坐下,刘娥的小眼神就到处乱晃,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大殿之上,今日美男子众多,王妃莫不是此刻已经开始心猿意马了?”
元休轻轻拉过刘娥,在她耳畔略带醋意地说道。“瞎说什么?我在找吴元扆。”
刘娥认真地回答,压根儿就没空跟元休贫嘴。“那边那个着青衣,无品阶的文生,就是吴元扆。”
元休示意刘娥看向大殿最门边的宾座。吴元扆,一介书生气,今年已满二十一岁,却不入仕。另,除了样貌俊俏,也不知珍儿姐姐看上他哪点?难不成他深藏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