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安定坊国师府。府邸占地极广,依旧是一派中原建筑风貌,碧绿琉璃瓦,玉栏朱户,干干净净,打扫的一尘不染。陆然望着周遭环境,眉心间微微传来一阵跳动,随即嘴角浮出一抹心领神会的笑意。“麻花,你家中的人呢?怎么到处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胡夫子左右打量一番,只有寥寥数名侍卫在朱漆大门前守卫,并不见其余的苗人在府邸之内出入。麻花胖乎乎的大脸上小眼一弯,故作神秘地笑道:“陆大哥,夫子,你们两个猜猜看。”
陆然伸手在他大脑门上轻轻敲落:“贫道不用去猜,你如若是不想连你家秘境入口都被我拆了的话,最好别让我继续往下猜。”
他虽然灵台识海封闭,神识之力较之往日大大不如,这萦绕着磅礴巫力的元神胜景气息,他又岂能分辨不出来?不过,在这磅礴的巫力之息间,却还隐隐带着几分道门真元的气息,难道这黑苗老祖还是个巫道双修?这么神奇?麻花揉揉脑门,嘿嘿直笑:“阿爷不喜欢中原建筑风格,又不想在这安南城中显得格格不入,所以,特地在府中以莫大巫力凝结出来一方秘境,族人都在秘境之内居住。”
“还不带路去!”
陆然笑着推推他。什么样的巫力能凝结出秘境?这是黑苗老祖在逗麻花傻小子玩呢,陆然莞尔一笑,却不去说破。麻花仰头,扯着尚未变声完全的高亢嗓子,中气十足,朝着前方虚空就是一声大喊:“阿爷,阿爷,家里来贵客了!还不出来接客!”
陆然与胡夫子闻言,脚下齐刷刷一个踉跄,这熊孩子满口胡说八道的是什么!原本空荡荡的国师府庭院中,霎时间光影涌动,波光粼粼,现出一道秘境门户。这秘境门户的开启,果然除了三苗巫力之息,还带着隐约蕴涵着几分中原道门的气息,虽然没有巫力那般显而易见,却极为精纯。陆然嘴角笑意更甚,果然是离尘之期大修士的绝对领域元神胜景!他也不出言明说给麻花小胖子知道,以小胖子目前的修为,分辨不出来元神胜景与秘境门户乃是很正常的一件事。秘境门户之内,只见一名黑苗打扮的老者,身披黑袍斗篷,脸上戴着一张狰狞的青铜面具,手中柱一根分不出什么材质的巫杖,巫杖杖头是一颗狰狞白骨骷髅头,缓缓从光幕之内迎接出来。在他身后,跟着几名身上巫力汹涌,气势逼人的黑苗法师,祭司,蛊师等各大黑苗司职长老。“老汉见过陆小道尊,见过这位儒门夫子。陆小道尊闻名不如见面,果然雄姿英发,名不虚传。”
黑苗老祖言语谦和,平易近人,对陆然赞不绝口。在朝陆然两人打过招呼之后,枯瘦的双手,出手如电,一把抓起还在仰天哈哈大笑的小胖子麻花。“熊孩子!你又不专心修炼,跑出去给阿爷闯祸!要不是今天有贵客上门,阿爷先关你几天禁闭再说!”
黑苗老祖青铜面具中传出来的声音嗡嗡做响,共鸣声甚重,一时间也分不清楚到底是苍老还是年轻。身后几名法师祭司纷纷上前含笑劝道:“小少主也不是故意不修炼,今天不是特地出去西市找药材了么?”
“陆小道尊,夫子,这孩子被我们几个老不死的宠坏了,你可千万莫要在意他的无礼之处。”
黑苗老祖伸手将陆然两人请入秘境。陆然眼前骤然一亮,这元神胜景之中,却是青山隐隐,溪水潺潺,吊脚竹楼,一派苗寨风光。“唉,若不是这孩子的父亲伯父尽皆不幸逝世,老汉早早回到自己寨子去了,又何须自欺欺人,布下这层秘境?”
黑苗老祖微微一声叹息。他自认自己修为要高出陆然两个大境界不止,便以为陆然分辨不出来此地乃是在元神胜景之中,是以也只跟陆然两人说是秘境。陆然随口劝慰:“世间不如意之事甚多,天不假年,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老祖莫要太过伤怀,日子总要过下去。”
谈谈讲讲,一路前行至整个苗寨最上方的一栋竹楼,其余长老法师朝黑苗老祖略一躬身,各自散去。黑苗老祖将两人让进竹楼之中,麻花甚有眼力的倒上三碗苗家野茶,陆然胡夫子坐下与黑苗老祖闲谈说话。这野茶甚是香馥,虽然没有绛露茶那般神奇的功效,倒也令人口齿留香。略作寒暄数句,陆然便渐渐转入正题。“老祖,今日毒虫大举围城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麻可携带的竹筒圣药驱除不散那些毒虫?”
陆然问出适才毒虫围城之时,心中萦绕不散的疑问。“那是老汉座下的一名蛊师大长老,因为不满国都改服易冠,忘了苗家本来面目,所以带着半城子民回归山林。他本来善于用蛊毒之物,想来是他巫蛊一道的修行又有了精进,老汉我一时不察,倒被他钻了空子,还折损了老汉几名精锐侍卫。”
黑苗老祖望着竹楼窗外的天色,沉沉一声叹息。“是了,陆小道尊一直身在中原,今次正值南越国全疆封天锁地的当口,来这十万大山内的三苗之地,不知有何贵干?”
黑苗老祖收回思绪,喝了一口野茶,低声问道。既是专程前来商议结盟,陆然便将封天锁地之时,白苗大巫逝世,本命元蛊如今寄居在他灵台识海之间,唯恐三苗大乱特地前来结盟,以便稳定三苗局势等事一一向黑苗老祖娓娓道来。不知为何,陆然却是没有说起灵台识海间的光点白虎与青牛虚影,与风栀子已经执掌白骨巫杖继任白苗大巫的等等事情。“唉,苗疆不幸啊。老汉那结义兄长,修为已臻化境,却不想骤然在白苗祖地内逝世。本来早早说好,一人镇守这南越国国都百年,就好依次轮换,他这一走,白苗全族无主,只怕立时要天下大乱……”青铜面具之下,黑苗老祖的声音似乎隐隐带上了几许故意让陆然察觉到的悲凉之感。咦?难道风栀子手执白骨巫杖承继白苗大巫师之位,黑苗老祖真的到此时尚且不知?消息闭塞至此?怎么可能?陆然心中疑窦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