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然心中微觉诧异,小吱一般没有重要事情不会传出神念召唤他。随即对天心月笑道:“月儿,小吱在唤我,不知道何事,不如,咱们进药园去看看?”
天心月眸光之中满是温柔:“陆郎,你做主便是了。”
两人带着锦儿,素儿,转瞬来到药园之中。药园中的一切一如往常,清晰静谧,玉楼美好。陆然正待开口询问小吱,却猛地看见小木屋前站着两道熟悉的身影。霎时间,他欣喜如狂,飞奔前去,高声唤道:“皇甫公公!婆婆!你们的伤势大好了?”
皇甫靖远与皇甫老夫人并肩而立,身上半步离尘的气势全无,面色稍显苍白,身上衣服显得空落落的,却是瘦了好些。望着狂奔而来的陆然,皇甫靖远豪爽笑道:“小娃儿,多谢当日你跟小陆陆援手之恩,老夫老两口伤势大好了。哈哈哈,捡回一条命,修为却是没了。”
陆然心中一惊,满面喜色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修为没了?怎么会!连瑶池息壤与生命之泉都不能助二老固本回元么?”
他手出如风,疾若闪电,探向皇甫靖远脉门,指间五色仙元喷涌而出。与此同时,七彩琉璃神识霎时间笼罩向皇甫靖远与皇甫老夫人全身。一番探查之下,发觉皇甫靖远道基已毁,元神涣散,五脏六腑萎靡不振。体内经脉枯萎十之七八,实是再无半分修为。再看皇甫老夫人,情况也是跟皇甫靖远一般无二,两人数百年潜心苦修至半步离尘境界,已经毁于一旦。陆然眼中一酸,黯然收回仙元与神识之力,不由得怔怔掉下泪来:“这,这可怎么好?这伤势可比当日薛衣的伤势还要重上三分……”“是了,皇甫公公,婆婆,你们稍等片刻,我去请勾三大哥来看看。他是半步离尘境界的超阶医仙,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你们等我,等我!”
他此时心头酸楚,方寸大乱,连天心月都来不及吩咐,火速闪身飞出药园。外界伏牛山的依然白茫茫大雪飞舞,一道暗红遁光疾驰,宛如流星,朝中都洛阳大秦守护司飞掠。大秦守护司守护灵塔之中,勾三正在忙碌着年下司内事宜。见陆然独自一人满面泪痕闯将进来,心中咯噔一惊:“大少主,出什么事?月姑娘呢?素儿与锦儿呢?”
陆然随手抹掉满脸冰渣,脸色阴沉若水,一句话也不说,抓着勾三的臂膀闪身进入玉佩药园。一进药园,勾三便看见了站在小屋之前的皇甫老公爷夫妇。刚欲上前行礼,就听见耳畔传来陆然的声音,急吼吼地道:“勾三大哥,不要这些虚礼,快给皇甫公公婆婆看看,他们,他们修为全失!”
“什么?”
勾三闻言不由得也是悚然一惊!勾三面色凝重,雄浑真元力涌出,探手细细查探一番,随即黯然摇头道:“道基已毁,元神涣散,五脏六腑枯萎。好在生命之泉护住心脉,性命却是无碍,寿元亦还有。”
“……除非主上大人从寰天界中下降,再布一回《太阴玄煞阵》,逆天改元,方有可能治愈……”陆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喃喃自语道:“这可怎么好?我如何向薛傻子,陆陆,还有皇甫舅舅们交代……”天心月轻轻一声叹息,缓缓走近他的身旁,取出一方丝帕,帮他拭去面上泪痕。——哪怕是他如今早已能够单挑九品大乘修士丝毫不费力,哪怕已经成就七彩琉璃神识元神,陆然再一次感觉到自己无能为力。就像是昔年眼睁睁看着轩辕世家覆亡一般,一颗心直往下沉,往下沉。世间事,尽成劫。陆然将头埋入天心月温暖的掌心,一任泪水肆意奔流。皇甫靖远蒲扇一般的大手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傻娃儿!瞎想什么!不过就是修为没了,老夫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哭什么哭,没得教旁人笑话!”
陆然感觉到他拍在自己肩头的手掌虚弱无力。再也不像当日一般力道十足,再也不能将自己与薛衣陆陆三人挟来挟去的喝酒,再也不能修行,心中更是酸楚难言。“皇甫公公,婆婆。咱们,咱们去寰天玺中地仙界好不好?我叫人给你们建一所大大的房子,有花有树,有猫有狗,比原先的齐国公府还要大,如何?”
“二老去地仙界中安心静养,那里天地灵元充沛,正好滋养经脉。万一,万一还能好呢?”
陆然仰起头,眼泪汪汪地道。说到底,陆然此时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皇甫靖远笑道:“傻娃儿!地仙界中全是修士,我跟你婆婆此时修为全无,难道进去被人虐么?连个陪着喝酒的人都找不到,我们还是回中都洛阳自己府中好。”
皇甫老夫人柔声安慰陆然道:“好孩子,我们知道你尽力了。当日若不是小陆陆元神出窍,挡下那上古仙人的惊天一击。今日不要说修为,只怕我们连骨头都可以打鼓了。”
“至于修为么,有便是有,没有也不用太介怀。老身与你公公过了数百年巅峰修士的日子,如今再做回平凡人,却也没有什么不好,就当是红尘炼心了。”
皇甫老夫人宽厚平和,语意冲淡。提起陆陆,她接着问道:“是了,小陆陆去哪里了?他怎地不在?衣儿呢?”
陆然见二老如此豪迈豁达,愈加觉得心中痛楚,半晌方收住眼泪道:“陆陆带人去一趟天妖秘境,还没回中都。”
皇甫靖远与老夫人此时修为尽失,勾三心中也大为黯然,回答道:“三少主今日入宫上朝,老公爷,老夫人,咱们一起进宫吧。”
“入宫上朝?衣儿不住宫中?没做皇帝?”
皇甫靖远闻言,浓眉与胡子齐齐一掀。他虽然修为已失,此际微怒之下,却浑身涌动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势。“那薛傻子当日死活不肯做皇帝,现在是太后垂帘,他执掌玄黄天子剑做摄政王。”
陆然摇头苦笑道。“太后垂帘?”
皇甫靖远目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他掩饰住心中纷杂的念头,复又豪爽笑道:“走吧,咱们去一趟宫里,也去见见咱们那太后老妹子!”
太后垂帘,牝鸡司晨,对刚刚才拨乱反正的大秦帝国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皇甫靖远口中不言,心内却是暗自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