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未牌时分,阳光从掩映的花木中斜斜照射至厅内。偌大一个轩辕将军府前堂鸦没鹊静,半点人声都无。陆然微觉诧异,想来这轩辕世家也是千年传承的世家,怎会冷清至此?一行人在花厅之中等待良久,方才见轩辕成搀扶着一名长须老者前来。老者身量极高,却是颇为单薄,脚步虚浮,满脸病容,行动时微觉气喘。宽大的长袍空落落的悬在身上,越发显得状如竹竿。在老者身后还跟随着一位年青人,应该是轩辕成与轩辕怀之弟轩辕图。目无神光,显然并无修为在身,睡意惺忪,苍白的脸上大大写着不耐烦之意。陆然见轩辕成搀扶着老者,心知此人必定是轩辕昊天无疑。率着薛衣等人起身迎道:“见过轩辕老将军。”
轩辕老将军在花厅正中桌椅前坐下,哈哈一笑:“这位便是晋王殿下?老夫轩辕昊天,你外祖母皇甫老夫人乃是老夫胞姐,算起来,你该叫老夫一声舅外公。不错,不错,果然是英武挺拔,器宇不凡。”
陆然在薛衣身后轻轻推他一把,薛衣会意,上前复又施礼叫道:“舅外公。”
轩辕昊天示意所有人入坐,然后问道:“适才听成儿言道,你们是特地前来利州示警的?”
陆然道:“正是。贫道受叔父李晖临终所托,特来利州示警。”
轩辕昊天长眉一挑道:“我轩辕世家虽然退隐利州日久,却也不是软柿子,不是谁想捏就捏的!”
轩辕图斜靠在椅子上,拿着一根银簪挑着长长的指甲,漫不经心地道:“那李晖不过是家兄帐下一介亲兵,又已经十来年未通音讯,他说的话可信不?”
陆然闻言不由得眉头大皱,深邃目光中一丝怒火悄悄燃起。他视李晖为至亲,又岂容人置喙?轩辕成拍桌喝道:“四弟,休得胡说!”
忍住心中愤怒,陆然遂将李晖昔年报信之事,并其余九位亲兵之死,全盘告知轩辕成与轩辕昊天。至于那位二货轩辕图,他已经连扫他一眼的兴致都无。轩辕昊天击案赞道:“好!这李晖不忘恩义倒是好一条汉子!”
说着目光之中射出一道冷芒,盯着轩辕图。那轩辕图依然专心致志的挑着他的指甲,纹丝不动。陆然沉声道:“贫道怀疑这次李大叔之死,与轩辕住将军被害,就是如今暗中图谋轩辕世家之人。所以,这次前来利州,不但是来报信,还欲查出真凶,为大叔报仇。”
轩辕成道:“既然如此,咱们要早做打算。几位贤侄,可有住处?不如就住舍下,也好有个照应。”
既然认了亲,所以轩辕成也就换了称呼。陆然刚欲谦逊推辞,只见轩辕图那二货伸个懒腰:“屁大一点动静,说得煞有介事。你们商量你的去,我去睡我的回笼觉!”
起身拍拍衣衫,头也不回地抬脚便走。轩辕昊天顿时气的脸色发白,踞桌大咳,颤声道:“孽子!你给老夫回来!”
那轩辕图充耳不闻,早已不知道走哪去了。轩辕成见轩辕昊天咳得面上潮红,赶紧上前轻抚他背心,亲手送上一盏清茶。轩辕昊天喟然长叹:“家门不幸,生此孽子。文不成,武不就,整日招鸡斗狗,惹是生非,倒叫几位贤孙见笑了……”陆然心中暗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轩辕世家气氛诡谲,绝非铁板一块,只怕今次事不好办。因见轩辕昊天咳嗽不止,气喘如牛。陆然问道:“轩辕老将军可是有疾在身?”
轩辕成黯然道:“家父自过完年后,便咳嗽不止,时有高热,人渐削瘦。四处寻医问药,并不见效,至今已经两月有余。后次还请过一些七八品修为的成名医仙来看过,也是摇头。唉……连个病因都说不出来。”
陆然向勾三道:“勾三大哥,劳烦你给轩辕老将军看看。”
论医术,陆然可不及勾三远矣。勾三伸手探向轩辕昊天脉门,元力探查之下,只觉气血枯竭,经脉半萎,隐隐可见一丝丝碧幽幽的奇毒,缠绕在灵台识海道基之上。奇毒随即又从灵台识海之中一路向下,直入五脏六腑,并深入骨骼肌肉血液之中。更为令人惊骇的是,就在勾三的元力将要靠近那道奇毒之时,它居然像有意识一般,扭曲翻腾,意欲沾染勾三的元力。勾三迅速收回元力,不由眉头深锁。轩辕昊天好容易止住咳嗽,喘着粗气笑道:“生死由命……老夫这一生辗转疆场,杀孽甚多,到老来当有这一劫,能不能治都无妨了。”
勾三沉吟片刻:“老将军是被奇毒锁住了识海道基,然后沾染奇经八脉,并且不断吞噬气血元力以壮大自身。若非老将军已是九品大乘修为,恐怕早已不在人世……”轩辕成大惊失色,颤声问道:“什么?不是病?是中毒?三统领此毒能解否?”
勾三摇头道:“此毒甚奇,像是来自南疆一脉。惭愧,我不能解……我这里有颗丹药,用我家大少主的生命之泉送服,能保十日平安,并且修为尽复。只是十日之后……便再也不能压制毒性了……”轩辕成道:“若是不服呢?”
勾三道:“一月之内应该还好说,一月之外就说不好了……”轩辕昊天霍然起立,仰天长笑:“将那丹药给老夫,老夫待二十九日的时候再服!哈哈哈,贼老天!老夫一生逆天行事,偏要赚你十日,你奈我何?”
花厅之中,不知什么时候吹进一阵清风,将轩辕昊天空荡荡的长袍吹拂的衣袂飘飞。虽然已经被奇毒封锁住修为,此时他这一站,须发俱张,凛凛生威,宛然仍是昔年血溅沙场身经百战的大好男儿!所有人见他豪情万丈,想他昔年纵横西陲之赫赫威名,无不暗暗心折。勾三取出丹药并陆然的生命之泉郑重交与轩辕昊天。轩辕成搀扶轩辕昊天谢道:“多谢两位贤侄赠药,家父不耐久坐,末将暂且扶家父入内歇息。”
两人相携行出厅外,耳畔犹听得轩辕昊天豪爽笑声,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