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那人捋着络腮胡子,沉吟良久。
接着,胶东王便顺着此话头,同众人谈起田亩改革,旧时的屯田制、均田制又拿到席上大谈特谈,个个说得头头是道。
秦煜和赵文贤等几人是勋贵之家,这所谓改革真要施行,便是在割他们的肉,哪有自个儿拿刀子割自个儿肉的道理,是而几人都默默饮茶,一言不发。
秦煜抿着茶,忽的想到,胶东王要收民心,办学堂只是个小意思,他若有魄力又有决心,自要干出一番大事,如此,倒很可能在他家庄子的命案上做文章,再引出田亩改革一事来,不过,他又转念一想,今儿的宴席胶东王请了他,想必有意拉拢他,又怎会拿他作伐子。
正胡思乱想间,又一排粉衣婢子入内,将瓜果点心撤下,摆上酒菜了,原来说话间已至午时,秦煜想着今晨秋昙因忙着伺候他梳洗装扮,早饭没来得及用,也不知园里为她们奴婢预备了午饭不曾,思及此,他朝雕花窗棂望过去,恰与秋昙那双乌溜溜的眼对上。
扒拉着窗户往里望的秋昙,吓得赶紧松手,站直了身子,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到嗓子眼。
她可不是想偷听那起子老爷们儿胡侃,只是方才见奴婢们端着托盘进门布菜,那丰富的菜色看得她腹中饥饿,便想透过窗户往里细瞧瞧罢了。
正在这时,一着流彩暗花衫子配撒花马面裙的清丽姑娘从游廊上走来,对众奴婢道:“府上为你们也另备了酒席,随我先去吃过再回来伺候。”
秋昙和守诚等人便立即跟着去了……
酒席摆在一厢房里,奴婢们坐了两桌,美人屏风后还有一桌,只坐了守诚、林良辅和另几个小厮共七人。
这菜色比侯府的主子吃的也不差,秋昙吃得不亦乐乎,因席上坐的是各家奴婢,各人不认得各人,席上鸦雀无闻,只听得见碗勺相碰,吞咽咀嚼之声。
两刻钟后,秋昙抚着肚皮从厢房出来散步消食,不多时林良辅和守诚也过来了,几人便一起在廊下走着,说起了闲话。
秋昙脚下踢着石子,轻声问林良辅:“在二爷去林家之前,你同二爷见过不曾?怎的二爷这样看重你,把自个儿的好衣裳送给你穿,我同你说,这衣裳后头的烈火图可是我绣的!”
林良辅立即拱手奉承道:“秋昙姑娘的绣工真好,连外头的正经绣娘也比不上,我当日接过这衣裳时,先是叫这好料子吓着了,再就叫这绣花吓着了,想着我这样粗人,怎配穿这样的好料子。”
秋昙捂着口笑,“你的奉承话留着给二爷说去吧,说给我也是浪费了口水,你倒是先答我,你究竟先前见过二爷不曾,怎的他这样偏爱你,今晨他不还特地把你喊去亭子里说话么?说了什么,你快告诉我,我也要知道。”
林良辅愣了下,“这……这却不能说。”
“怎么不能说?”
正说着,方才领他们来用饭的奴婢又过了来,命众人再随她回花厅去,如此,秋昙才没再问了。
……
待到花厅前,胶东王等人也用罢饭出来了,有三三两两聚在檐下说话的,有在游廊上散步消食的,也有由奴婢引着去院子里赏花闲逛的。
秋昙立时走进花厅,只见四五个婢子在收拾碗碟,秦煜不在,她便退出来,在这小院的廊上、亭台中找寻,寻了一大圈儿,始终不见人,后头也问了奴婢,没一个知道的。
秦煜双腿不便,又用不惯旁人伺候,一个人会到哪儿去呢?
正忖着,一偏头,便见东边不远处的菊花花海中,一攒尖的亭子里,隐约可见一立一坐的两个身影,秋昙这便沿着小径向那亭子走去……
亭中,安平县主面对花海站着,秦煜则背对她坐在石墩上,垂眸看着大理石案的纹路,淡淡道:“你不是有话要说么?”
“不急着说,你先来看看这些菊花,开的多鲜艳,”安平县主说着,踅身走到秦煜身后,双手搭上轮椅,便要推他去赏花。
秦煜抬手,冷冷道:“我不喜欢花。”
“不喜欢?不打紧,待我嫁过来,就在院里种一片花,那时你便会喜欢了,”说罢她仍然抓住轮椅一转,转不动,再使劲儿,仍转不动,她就奇怪了,蹲下身细看这轮椅的构造。
秦煜深吸一口气,不耐道:“有话快说!”
听出秦煜话里的不悦,安平县主冷哼一声,站起身,拍拍手走到他对面坐了,“你这副样子,我有好话也都憋回去了。”
秦煜懒得理她,打开轮轴的栓自,自己转动着轮椅就要走。
“诶!”安平县主立时起身拦住他的去路,一扬脑袋,道:“罢了,我就说了吧,前些日子我母亲告诉我说你要纳妾,后头又说你不纳妾了,且只要我嫁过去了,五年之内我生出嫡子,你便再不会纳妾,我觉着这个不好,妾还是要纳的,本县主并不会日日在后宅与你相对,得有人陪着你,本县主通情达理,允许你纳。”
秦煜冷笑,“你就是专程来同我说这个的?”
安平县主看着他,“是啊,有何不妥?”
“如此急着给丈夫纳妾的,安平县主恐怕女子中的第一人,”秦煜冷眼瞧着她,“如此会显得县主你通情达理,大度能容么?只显得你把婚姻当作儿戏,把他人当玩物,随意践踏罢了。”
安平县主手一摊,漫不经心道:“在我这儿,婚姻本就是儿戏啊。”她穿着男装,说出这话的样子,就像个风流公子。
秦煜冷眼瞧着她:“县主把婚姻当儿戏,便逼着旁人陪你一起玩儿么?”
“你说得不错,那又如何呢?”安平县主漫不经心道。她之所以非要同秦煜成婚,不过是当日秦煜使出手段想令她推掉这门婚事,令她觉着受辱,毕竟她虽悍名在外,却好歹是县主,他一个残废凭什么看不上她?所以她才一气之下答应了这门婚事,想着在婚后像驯野马般驯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