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氏归西(1 / 1)

第二日风朗气清。

懒怠躺了一上午的贺南风被红笺叫醒,附耳说了番话,便不禁露出淡淡笑容。

原正如李昭玉所言,燕帝凌祁今天果然下了将恒顺剔去公主封号,终身囚禁府邸的圣旨。一时间,兆京再次哗然,而不到中午却传来了更新消息道,恒顺不知因为身份地位失去的刺激,还是连夜审问的惊吓,回府半个时辰便瘫痪了。

后来诊治的御医回报皇帝,说她是急火攻心,加上多年骄奢淫逸,致使中风偏瘫。皇帝虽隐约不忍,还是没有更改旨意,也并不许任何皇室成员前往探望。

于是,曾经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恒顺公主,前后不过一月时间,就只能瘫痪在床上,发出旁人听不得的“咿咿呀呀”。那她些曾经折磨的面首和下人,有的四散离去,有的依旧留下,至于如何将折磨都还她,贺南风不必探听,也能知晓大概。

盛元手段,果然迅速而完备。整个过程没有叫从皇帝到官员到民间街头巷尾,对她的有心布置产生任何怀疑,面对那张终于父皇却又对姑姑于心不忍的和善面容,人们反而都道幸亏大燕,还有长公主这般德行兼善的公主在,皇室才不致被恒顺这般低贱品格的彻底带偏。

她从外毁了恒顺的身份地位,毁了她对一切掌控和伤害的能力。而贺南风,便从内毁了恒顺勉强保全的肉体,毁了她最后心存的一丝侥幸。

正原杀手们的南疆秘毒果然厉害,但红笺认为小姐并未如之前所说要恒顺的命,而只吩咐令她瘫痪,已算仁慈了。

其实就玉辞一事,贺南风若想挽回名声,到此刻不是没有办法,毕竟恒顺已经不再仅仅是作风声名狼藉,而算半个叛贼。她只要借势向外说一句,自己救下面首槿华,是早受了长公主指示,怀疑恒顺勾结宁王;或哪怕将恒顺罪行重复一次,解释自己救人一命,宁可走入对方设计的圈套……

贺三小姐都可全身而退,也叫人们恍然大悟,难道凌世子在风口浪尖也要迎娶,原来三小姐依旧是那端庄尊贵、美丽温柔的侯门贵女。

可她并不打算这么做,既似面对世俗的要强,也似为了证明自己向父兄说过的话。她贺南风就算不要女儿清誉、洁身之名,也依旧能做北燕数一数二的人物。到时,世人便根本不会再提这件事。

不过既是为了叫玉辞安心调养,也是危险已经除去,贺南风还是在十月底听父亲的话,将他送到了谢婉仪曾经住的留月山庄。后续如何,则由对方自己选择。

之所以叫曾经,则是因为自凌释和逸王妃达成协议后,谢婉仪也光明正大回了谢家,她那时才知自己消失数月,在亲人眼中是已为山贼所杀,并因为逸王妃的忌讳,连母亲姊妹都不敢多提。

她回陈郡那日,是凌释亲自送到城门。后听流云说,谢小姐哭得静默而悲伤,眼泪止不住地一滴一滴往下掉。临上车前,又回头带着最后些许不甘,最后一次问世子表哥,他真的要赶她走么。

凌释没有点头,却也没有否认,只依旧温和地告诉对方,今后不管在陈郡还是其他地方,只要有需要帮忙,都可以尽管开口。

谢婉仪此后再未开口,也再未回头,大抵这一走,便再也不会相见了。

她前尘于不为人知处孤独惨死,今时阴差阳错为贺南风所救,却依然对心爱之人求而不得,只能带着一身的伤疤和失望,再次独自离开。

谢婉仪,是这世间也许爱凌释并不比任何人少,却也是被他最心狠对待的人。而这冷血中,都包含着对另一个女子深入骨髓的爱恋和热忱。

而那在这场雪月中受到偏爱的女子,于谢婉仪回到陈郡的第三天,派人送去了一块十仪所出的牡丹花和田玉佩,随礼附言道,谢小姐可以此珮在任何时候,向他主人提出任何要求。若无需他主人插手,或不愿再有牵扯,也可随时以此珮换取白银二十万两,及十仪商号中的任何东西。

谢婉仪并没有拒绝,但之后,也并未提出任何要求,抑或交换银两珠宝。

很快,王守明平乱大胜的消息,也果然传了回来。景帝大赦天下,兆京里外,也一片欢愉景象。贺南风本打算趁机问清王家宝物之事,却不想被府中变故打断。

那天清晨玉辞往留月山庄的马车,逐渐从熹微日光里走远。贺南风刚转身回府,便闻得上院来人道,老夫人仙去了。

邱氏死了?

她还未开口,身旁红笺早已讶然不已:“什么时候!”

“昨夜还好好的,今早百灵端早饭去,就发现人都僵了。”

自邱氏瘫痪及邱盛之事后,为防再生祸端,身旁近人便渐渐都被贺南风示意下一一换走,百灵是而今负责给她喂食擦身的丫头,没什么关切,但做事算负责。

邱氏虽瘫痪了两年,但贺南风一直认为她离死还远,不想却来得这样突然。在她几乎都忘了对方存在的时候,就这样毫无征兆地,以死讯出现。

她岑寂片刻,微微蹙了蹙眉,道:“夫人怎么说。”

丫鬟回答:“夫人已派人往各家报丧了,让奴婢请小姐过去一趟。”

贺南风点头,带着红笺朝月晖阁而来。

院里已站满管事和婆子,绾夫人正在安排接下来的各项事宜,谁做采买,谁负责布置,谁主管接待等等,布置得井井有条。

贺南风便静静坐在屋里,等了约摸小半时辰,才见满面疲惫的绾夫人喘气进门,匆匆喝了口水叹道:

“这也太突然了些,不知侯爷回来,该伤心成什么样。”

贺南风不紧不慢地亲自为她续了茶,道:“夫人又要苦忙一阵了。”

绾夫人点头,一边靠着椅子坐下,一边再次叹了口气,抬眸看向少女,并未从对方眉宇间看出半点伤心,迟疑片刻,道:“绾娘找小姐来,是关于老夫人的死,有件事需告诉小姐。”

贺南风神色淡淡,并未丝毫惊讶:“夫人请讲。”

“绾娘怀疑,老夫人死有蹊跷。”

“为何。”

绾夫人示意贴身丫鬟去到门口看着,才继续道:“百灵为老夫人更衣时,查验了尸体,之后告诉我,老夫人鼻孔里有棉丝。”

“棉丝?”

绾夫人点头:“对,就是老夫人床上,杭绸缠花被里那种棉丝。”

她不必讲明,贺南风已懂了话里的意思。

一个全身瘫痪,完全不能动的人,本来好好的,一夜之间忽然暴死,死后被发现鼻孔里有床上被褥的棉丝。但凡是个还有智识的人,都能迅速断下这桩疑案,即邱氏必定是被人用被褥闷死的。

只是谁会想要害死这样一个废人,则就匪夷所思了。

邱氏身边服侍的几个丫鬟婆子,都是绾夫人送去的,没那胆子也不可能这么做。此外,便是贺家上下的各位主子了。

贺南风道:“昨日哪些人去过上院。”

绾夫人面色迟疑,半晌,才回答:“昨日晚间,姑奶奶去了一趟……”

她这是怀疑,贺媛闷死了邱氏么?

也是,毕竟众人都知老夫人和姑奶奶结仇多年,且贺媛在兆京这段子也极少去探望嫡母,谁知昨天好容易去一回,邱氏随即就死了。

“百灵还说,姑奶奶在屋里时似跟老夫人有些争执。”

也许贺媛便在盛怒之下,用被褥捂死了邱氏然后离开。

这才是她找贺南风来的真正原因,不是怕邱氏死得不明不白,而是怕邱氏的死因万一被贺佟知晓,贺南风可以替她抵挡这进退两难的处境。毕竟贺媛如今,怎么说也是皇帝亲封的诰命。

但贺南风知晓姑姑不会这么做,因为眼下的邱氏,根本不值得她搭上自己,哪怕只损失半点名声,更不值得为此损伤与贺佟的兄妹情意。遂淡淡一笑,也不点破,只道:“祖母都不能说话,如何与人争执?”

邱氏虽不能说话,却是能通过不同语调的“咿咿呀呀”,来传达自己情绪的。绾夫人正预解释,却被贺南风抬手止住,随即便听对方又道:

“除去姑姑,就没旁人了么?”

绾夫人思量片刻,回答:“小姐的意思是……”

“就没那么一个人,经常往上院照拂,以立她孝德贤名么?”

绾夫人一怔,愕然道:“小姐是说,琼姨娘?”

贺南风不答,但神情明显是默认了她的话。

大房姨娘聂月琼,当初便是靠一封念亲书打动了侯爷,才得以嫁进贺家的。此后两年来为了表明她真是个如书信中那般的孝顺善女,几乎日日都要往上院探望邱氏。经常会照顾到晚间对方入睡,才起身离开。

大抵众人都是在太习以为常,便都不在记挂心中了。而今这么一提,绾夫人才恍然大悟,对呀,每晚最后从邱氏身边离开的,都是大房琼姨娘。若贺媛已将邱氏闷死了,她最后走时,不可能毫无发现。

可琼姨娘又为何要害老夫人?她往昔在大房同夫人郑氏争得个你死我活,鸡飞狗跳时,若非靠着照拂长辈的情分,侯爷早斥责大老爷宠妻灭妾,做出处置了。

某种程度来说,老夫人这样苟延残喘地多活一天,琼姨娘孝德美名就会多存一天,她为何要害死一个废人,要毁去自己的这道镀金符?何况方才得知消息时,琼姨娘当即便伤心晕厥,到这时还未醒来……

贺南风似看出对方心中所想,忽而笑了笑,站起身来,道:“夫人难道忘记,万寿节后南风的嘱咐了么?”

绾夫人再次一怔。

那是贺端落池,闹出水鬼一事时,贺南风对她讲一切都未聂月琼所为,且此番过后可能因自己插手报复二房,让她小心防备着。

“可老夫人与小姐并不亲近,琼姨娘她为何……”她不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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