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貌的绑架(1 / 1)

和光二十三年元夕夜,贺南风只在回程的马上,得知大姐居然自幼喜欢凌释,赶紧一番话语劝解下来。

未料在贺清嘉讲的故事里,还有一段关于张千的没说。便是她因为三妹走失,回到画舫求助,却不慎在河边扭伤了脚。

她知道这时候贺南风出事,不该因为自己耽搁寻人,也习惯了旁人都关注在嫡妹身上,也就强自忍着,跟在大家背后。不想居然有人看出她受伤,还在她要跌倒时主动伸手搀扶,回头就见到张家公子带着善意的脸。

“你扭伤了,我扶你去坐坐吧。”他说,见贺清嘉神色犹豫,继续道,“你一个女人,去也没有用。”

贺清嘉本来还感念他的好意,闻言登时怒上心头,狠狠将对方的手甩开:“我这个女人能照顾自己,不要你管。”

说完,就自己强撑着跟上了兄长贺承宇。张千立在漫天孔明灯下,看着少女柔柔弱弱却一瘸一拐的背影,愕然愣神了许久。

之后也是数月不见,但五月春闱完,贺清嘉却惊奇地发现,那都察院正使家的公子,竟找了各种借口和机会同她说话,要说吧又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想干什么,搞得贺凝雪都以为大姐同他有私情。

贺清嘉无奈又气闷,一回等四下无人便质问对方,为何要故意坏她名节。那一向嬉皮笑脸的张家公子这时居然红了脸嗫嚅半天,才喏喏地说,他是一直想跟她道歉,又怕她不想理自己,所以一直没能开口。

不想对方居然还惦记着元夕夜的几句话,贺清嘉便是一愣,随即想起自己那晚也是态度不好,霎时同样有几分难为情,一男一女就这样僵持片刻,没来得及再说其他,便被旁人打断。

但那次后,张千出现得更频了些,而他们再遇到时,也没了原先的置气和拘谨,相互间都隐约察觉,似有微微情愫在寂静流转。直到贺南年底去完济州回来,又向大姐问起婚事打算时,贺清嘉才犹豫着提了张千的名字。

本以为对方会惊讶不已的,未料贺南风却只是短暂沉吟片刻,向她一笑道:

“那张千看着虚浮,其实还是挺简单的一个人,读书之事也比宋涟肯用心得多。若得姐姐约束,未尝不能走上正道。”

好似她对他十分了解一样,叫贺清嘉反而愕然一愣。因贺南风没有多余解释,便只能猜测是贺承宇告诉妹妹的。毕竟大家同在寒山求学,肯定相互熟悉得多。然经这么一说,就更加确信自己的选择了。

随后,贺南风便像先前许诺般,旁敲侧击地说服贺佟暗示张家提亲,才迅速促成了庶女婚事。而那张千也果然如她所言,婚后在妻子约束劝导下,再没有跟宋涟四处鬼混过。

李昭玉一向知道贺南风情感细腻,有时细腻到她觉得自寻烦恼,但这种性子也确实叫其看人破准,又极体贴、讨人喜欢。这厢瞧着少女邀功般的笑容,便无奈白她一眼道:

“贺三小姐这样厉害,不如开个商号,专替高门贵女们牵红线,指不定也能大赚一笔。”

贺南风失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表示要做好李昭玉的这第一单。叫对方一时无言,只得摇头端茶。

三人便在小篷船中喝黑茶、吃小菜,自在飘荡半日。到傍晚时,李昭玉要回宫当值,贺南风才同红笺收好茶具,上岸回侯府。

因为上午坐船和晚间上岸的地方并不同,大概车夫贪图酒食,所以来得晚了些,主仆两人便在渡口旁的小亭里等着。

夕阳将落,两岸灯光亮起,来去男女如织,但渡口附近却正是明黑相接、游客稀少的时候,这会儿不过三两摊位小贩和几个闲步行人。

贺南风望着河水上逐渐升起的一层白雾,目光岑寂。夜风吹动她的薄纱衣裙,和耳际悠扬碎发,飘然仿佛神仙玉立。

未已,察觉背后脚步声靠近,回头时,便见四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从夜色掩映中走出,围在了小亭外面。

红笺愕然退后,立即伸手护着自家小姐,神情防备道:“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说话间,四周稀稀落落的行人游客,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几个大汉似怕惹人怀疑,为首的向贺南风恭敬拱手一礼道:“贺三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

贺南风似闻到夜风中的淡淡花香般,神情惬意,只静静看着对方,没有动作,也丝毫不见慌张。

几个汉子见四周行人似要靠近,连忙补充道:“主子吩咐,好好请三小姐过去,还请三小姐体谅,不要逼小的们动手。”

“你们——”

红笺刚要扬声呼救,却贺南风抬手止住,神色淡淡道:“我的车夫呢。”

大汉回答:“三小姐放心,我们只是打晕了他,过后就会放人。”

贺南风点头,忽而一笑,似对红笺,又似对旁人道:“不会有事的,退下吧。”

说完,就在丫鬟讶异的目光中,先抬步走出亭子往前而去。几个大汉也是微微一愣后,连忙跟上。

在离玉渊河不远一条街道上,有处颇不起眼的酒楼。外头旗帜书写“杏花村”三字,着实寻常又带着几分俗气。里头装饰布置也极一般,只包房很大,中间用一张八叶屏风里外隔断,里头是酒桌团椅罗汉榻,外头是一张长案和太师椅。

贺南风被请进里屋坐在团椅上,一旁红笺着急得暗自搓手眼眸慌张,却见小姐十足地气定神闲,不由十分不解。

这明显是绑架,何况如今又天黑了,她一个闺阁少女夜不归宿,定让家人担心不说,传出去必定名节受损,怎么小姐却半分不急呢?

“三小姐,主子吩咐,你且坐在这里,不要开口说话。”大汉道,“若三小姐不肯,小的们就只要用棉布塞住三小姐的嘴巴了。”

红笺大怒:“你们敢——”

只话音未落,便被身旁一个颇凶的婆子捂住了嘴巴。

贺南风回头看她一眼,示意对方不必担心。

大汉对她异乎寻常的平静,也有几分好奇,但还是谨遵主子吩咐,又道:“还请三小姐能将贴身之物给小的一样。”

贺南风也未拒绝,拔下发间的一支花簪递给对方。

“多谢三小姐。”大汉道,拿着簪子躬身退出。随即里头人便透过屏风,隐约见外头几个人影接触交谈,窃窃私语,随后一人离去,另外几个依旧站在屏风后。

其中背影宽大、直直愣愣的应该是方才那些大汉,另一个身形纤瘦些,站姿也倒东歪西、轻松促狭的,应该便是对方口中的主子了。

贺南风淡淡看着,片刻,摇了摇头,向那几个身影道:“宋世子,你请我过来,却都不敢露面么?”

外头人影明显一怔,霎时直起身子,相互之间似有眼神交汇,大抵怀疑手下泄露身份,得到否定答案后,便顿了顿,还是撑起笑容,绕过了屏风来,果然是国公府世子宋涟。

“三小姐好亮的眼睛。”他笑嘻嘻道,“隔着布都知晓是我,难不成对本世子已觊觎多时?”

贺南风轻笑一声,道:“南风与世子可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今日无端请我过来,又要了我的贴身之物,不知世子意欲何为。”

宋涟道:“一点小事,麻烦南风妹妹相助而已。哥哥我对你可没有什么恶意,妹妹不要担心。”

这言语脾性,真跟在寒山时调戏云声一模一样。

贺南风暗里无奈摇了摇头,笑道:“但你耽误了我回侯府的时辰,家人必会忧心,且若传将除去,也对我名声有损。宋世子与我兄长那般要好,便本分不顾及他么?”

提起贺承宇,宋涟倒是真的微微一顿,随即依旧抬眸笑吟吟道:“事关重大,顾及不得了,端直也会理解的。”

这是什么屁话,被捂住嘴的红笺不禁大翻白眼,恶狠狠瞪着对方。

且不少高门贵女名节如何重要,便是这绑架一事,以大公子对三小姐的爱护,莫说朋友情谊了,就算亲兄弟也能反目。

贺南风倒是没有生气,甚至看着宋涟的目光里,好似莫名存有几分欣赏认可般。片刻,点了点头:“宋世子言之有理。”

叫背后红笺不由越发惊讶。

“再说了,”宋涟神情促狭,又道,“若损了妹妹名节,大不了哥哥娶你为妻,到时候跟端直亲上加亲,岂非更好?”

他笑容轻浮淫荡,任旁的贵女在此,只怕都要又羞又气,狠狠跺上几脚。然贺南风却依旧神色淡淡似笑非笑,等对方将话说完,才抬眸看去,不紧不慢道:“南风倒没什么,不过,只怕世子的明真姑娘会生气。”

宋涟一愣:“你认识明真?”

贺南风笑道:“世子说笑,南风身在侯府,如何会识得涣月楼的花魁?不过明真姑娘名声太显,要不知确是很难。”

这明真原名苏明珍,本是南陈罪臣女,后被行商看重花重金买下,又转手卖到了兆京涣月楼,靠着年轻美貌和一手极好琵琶,连续三年都是涣月花魁。

这样烟花之地,国公世子自然属于常客。照理说宋涟包过的妓子不少,也确实花了不少银钱精力,但前尘他被砍头时,却只有这明真一人临刑相送,等宋涟被斩,也自尽在了对方尸体前。

如此风尘女子,却居然为了一个恩客血洒法场,叫在场之人都震撼不已,成为街头巷陌之后数月热议。可见妓子也有真情,只是这结局太凄惨罢了。

当初身为逸王府世子妃的贺南风闻言,也不禁感动不已,感动之余又有几分不解,便向凌释随口提了句,说那宋涟流连青楼章台,又不是只爱她一个,她为什么却要到殉情的地步。

那时凌释沉吟片刻,回答道:“其实宋涟花天酒地,不过为了自保。”

贺南风一怔。

“那明真是他在烟花之地最爱的一个,”凌释笑了笑,又摇摇头,“可惜再爱得深,国公府也容不下第二个妓子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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