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光女社主(1 / 1)

贺南风这一觉又睡到傍晚时分,直到贺承宇陪着贺佟回来探望了女儿,虽对邱家只字未提,但父女三人其实都明白事情因由。

贺佟安慰了女儿,又陪着一起吃罢夜宵,才因为长子后天启程赴学的事离开准备。

贺承宇明里暗里说了好几次自己即将离开,却发觉妹妹只依旧笑容温婉外,并没有多少恋恋不舍,一面诧异这同往日差别太大,一面不由暗忖可是自己做了什么叫对方生气,于是待贺佟出门后便刻意放慢了脚步向妹妹道:

“我后天就走了,南风你有什么想说么?”

贺南风知晓他是对自己的依恋和依赖惯了,如今乍然失去肯定不会自在,心头不由暗笑,面上想了想,道:“只怕寒山一路积雪未消,大哥多穿衣裳。”

贺承宇便是一副“就这样?”不敢置信的神情,又大抵因着自尊不好多问,蹙了蹙眉,闷闷应下,转身去了。

贺南风这才看着兄长背影露出笑容来。

他哪里知道如今分别不过一瞬,妹妹早有惊喜备在后头,只怕到时兄长不要被吓软了腿才好。想着摇一摇头,坐回身子。

等丫鬟将屋里收拾完备已近子时,不久便隐约听得兆京街道三更敲锣声。贺南风洗漱后换了条月白色长裙夹衫,慵懒地斜靠在贵妃榻上借着灯光看书,一旁值夜的流云撑着额头昏昏欲睡,整个屋子除了偶尔挑灯轻响,一片阒然寂静。

又不知翻了多少书页,等流云因为头磕桌子一下清醒坐直时,就见贺南风停了动作,一双清澈的眼眸看着院子的方向,似乎察觉了什么。灯光映着她素净平和的侧脸,勾勒出一副美丽与温婉的画卷。

她终于明白为何小姐下午睡觉了,因为今夜时间是用来等人上门的。再仔细一看,对方手头《淮南子》已翻过大半,正停在“人间”一卷,写着“计福勿及,虑祸过之,同日披霜,蔽者不伤”四句。

这些书小姐从前就看过,那时便向红笺和她解释道,这是延续道家祸福相依,劝人早做准备的话。就好比秋来经霜,提前做了遮蔽的人和草木,便不会被冻伤冻死。

但从前的小姐只是一笑而过,而今在这一篇反复停留,却似深思熟虑了一般。

不及她思量完,就听门外轻轻扣响,打断了这一室岑寂。

“三小姐,属下前来复命。”

段静的声音极其清冷平和,反而她哥哥段清眸子里还笑容多些。

贺南风放下书,淡淡道:“进。”

房门未锁,“吱呀”一声轻响后,两个黑衣人影恭恭敬敬走到屏风后,即便一层相隔,还是有股江湖人特有肃杀之感扑面而来,流云连忙起身站好。

“三小姐——”

段静欲说什么,被贺南风含笑打断,“门未掩好。”

确实不曾完全掩合,里头灯花都觉出瑟瑟冷风,微微摇曳着。

两人一怔,大抵他们从外而来所以不曾注意可有寒风吹进,二是可能知晓自己不会停留太久便会离开,遂从心底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然贺南风不及提到正事先行一语点出,虽是话中含笑,却暗里表明对两人有意无意的轻慢确是不满的。

为人下属者,尤其江湖之中,对所从之人种种相关,无不该事无巨细谨小慎微,她这话已是对自己谋求有绝对信心,知晓两人会是自己未来的下属,故而给对方软绵绵的当头一棒。

段清段静对视一眼,无不是心中一凛。他们自然知晓这温温柔柔笑意清浅的文敬候家三小姐不是旁人眼中那样,否则一个十来岁的文弱女子,如何敢明知前路有险,不仅毫无躲避之意,反而步步筹谋以守为攻。但也不曾预料到对方在过人的胆识外,还有这样体察细微、洞见人心的能力。

段静恭恭敬敬转身仔细关好大门,才重新回到屏风后,隔着那蒹葭苍苍的苏绣图案向贺南风一拱手,道:

“属下兄妹是奉命前来回报三小姐邱盛的情况,以及社主对三小姐交易的答复。”

贺南风一笑,将书卷放在一旁,“说吧。”

“那邱盛被抓后不消动手便已吓得魂不附体,将自己多处私财存放之地都交了出来,还愿写信往邱氏勒索更多,只要我们保证不伤他性命。”

如此倒比贺南风想的更加容易,她暗叹一声外强中干,摇了摇头,道:“不可放他联络邱家,否则事起波澜,你我都消不去。”

且不说邱家几派本身就相互内斗,肯定不会拿出钱来救他,便是邱氏资产声誉也算举国前茅,若闹出个绑架案来,官府只怕要倾力出动。到时不管牵扯到贺家还是未光之人,都得不偿失。

段静点头,“齐叔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我们没有理会。”

贺南风淡淡“嗯”了声,抬眸道:“你们挖出多少银两。”

“邱盛自己交出银票三千余两,有全国几大钱庄兑换印信,我们已取出三万四千多两,再有几处金银玉石器物私藏地,”段静顿了顿,似乎想从那模糊的一抹身影里,看出贺南风对这些数字的反应,“加在一起,这笔生意所赚约摸七万两。”

也就是说,贺南风按照十中取一的抽成,不出几日也能拿到至少七千两的私产。

一旁流云呼吸都重了些,七千两啊,小姐身为侯府嫡女,月银才三两,这七千两可以在兆京买下十来座三四进的院子,可以在城外买下三四处地广物丰的庄子,可以买下大整箱点翠首饰……这七千两纹银,是多少闺阁少女的梦想。小姐这赚钱,真跟贪官一样快。

然贺南风却依旧神色淡淡,片刻,道:“第二件事呢。”

段静对其这般平静的反应略有惊讶,好在丝毫不曾表露,依旧恭恭敬敬回答,“社主传书回复,答应三小姐所求。”

“嗯。”果然早在预料之中的模样。

段静继续道:“社主吩咐,鹤鸣馆中众人及宫中人手都可听凭三小姐吩咐,我与哥哥留在小姐身边差遣,此后小姐便是未光北社的四个副社主之一,社主会陆续通知社中其他人,找合适机会与小姐会面。”

入社都有仪式,何况一来就做了副社主,必定要热闹一场的。贺南风对这些个仪式性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但也不会搅扰本来规矩,便点了点头,“即如此,往后你二人便暗里随我左右吧。平素除了鹤鸣可以在姜氏医馆联络,他师徒二人医术了得,未光中若有个伤痛也可前往医治。”

未光既是江湖组织,便都江湖人共同的苦恼,就是经常械斗受伤,又怕贸然求医遭人怀疑,当做山贼流寇,所以一般都养有自己的大夫,但肯定也比不得姜老头那般高明。

姜氏医馆新开不久但早负盛名,段家兄妹也有耳闻,故而对贺南风这般周到的思虑十分感念,替未光连连作谢。

贺南风示意对方不必客气,思量片刻,道:“你明日再找些人手,将兆京周边府县里伐薪烧炭的人都找到,出两倍工钱将他们的碳木买下,但不可暴露自己身份。”

两人一怔,身旁流云也是一怔。

之前就听红笺提过,小姐在年前就屯了一大批碳木在姜氏医馆的后院和其他几个包下的仓库里,虽说今年大雪天寒,但也用不了那么多碳火。何况如今年关早过,不久就开春了,怎么还要继续收碳?

段静蹙眉不解,看了看自己兄长,向贺南风道:“小姐这是——”

虽是听她差遣,到底不是红笺流云那般自幼相伴的,何况连后两者都不免质疑,故而贺南风只淡淡一笑,“既然你们听命于我,便按我的话做。”

“是。”

“还有,”贺南风顿了顿,继续道,“你们今夜回去便替我审问邱盛,四年前的兰嬷嬷结局如何。”

或许灯光微微黯淡了些,流云觉得自家的小姐温柔和煦的眼角,也在说话时泛起淡淡阴冷寒意,哪怕依旧轻勾的小巧嘴角,也覆盖了一层冰凉。

“但凡听到一个死字,”她淡淡一笑,“我要在人明早在倚红楼里,发现他的尸体。”

她这句话说的温柔清缓,落在旁人耳中却不由一怔,大抵越是这样温声细语和云淡风轻,在关乎生死的时候便越让人不寒而栗。

又或许是贺南风本身实在仿佛骨子里就带着温婉和气,是那种如果一众贵女相聚,你若有事相求时,明知她实在貌美,也明知她身份高贵,却依旧会选择向这个少女开口。因为她的美丽并不凌厉,她周身散发的气韵,丝毫不会叫人觉得疏离,你能仿佛一眼便感觉她的清和,她的善良,她南风拂面般的温暖和煦。

然就是这样一个满身缱绻温柔的少女,却轻飘飘地说出,要至一人死地。如果不是实在仇恨得紧,就是这少女真有深不可测的心机,两幅面容协调得万无一失。

段静眉头紧蹙,强压住心头疑惑,拱手道:“可是小姐,未光从来只谋财物,不会取人性命。”

这就是说他们当初答应这件事时,也只是劫不仁之富,没有要因个人私仇害他性命,这与未光从前行事相悖。

贺南风自然知晓,却毫不在意道:“那你们以为要如何处置邱盛?”

“我们……”

“我父亲已将玉佩交给刑部,想必邱家本身也发觉了他消失之事,如今官府和邱氏都在寻找此人,你们想要放他生还,将我,将你们一切事宜都公之于众么?”贺南风神情浅淡,成竹在胸,“这于我是复仇,于未光便是灭口,都是不能不做的事情。”

两人心头一凛,不由想到,早在此事开端那一刻,就不是对方说的那样轻易。贺南风从一开始,就是要借未光之手杀了邱盛的,谋财不过顺带,也不过借口。

贺南风仿佛知晓对方心头所想,又笑了笑,宽慰道:“而今只要借风月场合将他了结,一切也都会在混乱中归结,大家便可高枕无忧。”

两人沉默许久,只得应下。

贺南风露出满意笑容,抬手道:“去吧。”

“是。”

行到门口时,又听对方重复一遍道:“记住,是倚红楼,我不要其他地方。”

两人虽是不解,还是又答应了下来,这才小心开门,又细心合上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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