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卿相一(1 / 1)

真相自然不是。

不过贺南风记得前尘春宴快结束时,嫣贵人发现翡翠禁步失窃,皇帝凌祁当场下令彻查,风风雨雨闹了半天并没有查出结果。尔后一年多依旧断断续续有物品失窃,搞得宫门内外人心惶惶,也让李霄阖背上办事不力的罪名背撤了职,才叫妹妹李昭玉有机会做上禁卫军女统领。

直到后来皇帝将此事交给逸王世子凌释处理,才查出是一众宫人联合行窃,以及这个背后的组织未光。不过凌释虽不赞成对方偷窃,却对行事的缘由多有怜悯,于是只交出几个太监宫女应付皇帝后宫,背后更多细节选择缄口不言。但后来贺南风好奇问起时,他却将一切都告诉了她。

所以除了后来众人都知晓的联络处紫微冷宫外,她还知道未光,知道眼前这假名白芷的宫女其实名叫段凌波,是在未光十几年的老人。身边这个假太监是他看似不合却相互关心的同门师弟徐枋。

今日宴前初见时,便忆起前尘种种,贺南风随即想到,决计不能就此放过这招纳人手的大好机会。

“你怎会知道这些?”白芷皱眉道,与徐枋面面相觑。

贺南风一笑回答:“这个姑姑不必多问,但南风可以保证今日之事绝不会有第五个人知晓。”

话里意思,是放过你们可以,但后续肯定有所要求。

李昭玉愕然,心道我堂堂金吾大将军嫡女,禁卫军统领之妹站在眼前,她竟明目张胆同宫门窃贼联络交易,便丝毫不顾及自己身份么?

白芷也是满目犹疑,一是不知能和十来岁的文敬候小姐有何交易,二是看了看一旁黑衣少女,向贺南风道:“你要同我们交易,难不成李大小姐也参与其中?”

贺南风似乎这才注意到李昭玉的身份来,侧头笑了笑,仿佛思虑后叹息一声,缓缓道:“南风险些忘了,昭玉姐姐父兄都是忠君爱国之人,肯定不会容忍祸乱宫门的盗贼逍遥法外。”

李昭玉本来就有武将之家的正直,父兄又都关乎此事,要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谈何容易。然贺南风偏偏知晓,对如今因为二哥李亭煜被俘之事,于李家乃至整个北燕朝廷都心有不满的李昭玉,不提父兄还好,一旦强调李延广、李霄阖父子忠君爱国,她必定反而心生叛逆,毕竟李家人拒绝营救李亭煜时,便正因为所谓的忠君爱国。

李昭玉闻言果然蹙了蹙眉,沉寂片刻,道:“那你便高看我了。昭玉一介女流,哪会有父兄大义。”

说完一声轻笑径自离去,似贺南风再同两人有个筹谋都与她无干,她不关心,也不会参与。但又到底顾及对方安危,便只走到先前宫墙处,背对几人静静等候。

果然,这样智慧又理性的人,却极好用情感来驾驭,何况李昭玉今时毕竟才十三岁年纪。可惜李家乃至前尘众人,要么难以真心相待,要么不得其法。

贺南风心中暗自叹了口气,默默决定今生一定要为这强大又可爱的女子抚平遗憾,凝视对方走远后,方回头看着白芷与徐枋两人,眼眸含笑。

一直沉寂的徐枋这时开口道:“贺三小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她今日放过自己,必定要有所得的。何况对方淡淡两句话便说动李家小姐坐上旁观,可见这小娘子虽是年幼,却在揣摩人心上有过于常人之处。

贺南风笑道:“两位多虑了,南风对二位,或者对未光都并无所求在先。相反,晚辈还有东西奉送。”

白芷不解:“奉送?”

她一个文官小姐,能给江湖组织奉送什么?

“没错,”贺南风道,“想必两位前辈虽然行事多年安然无恙,但依然明白宫门偷盗总不是万全之策,若一日事发自己丧命不说,那些急需未光解救的贫苦百姓也失去照拂。晚辈对未光大义十分敬佩,所以晚辈想,为两位前辈,和你们效命的未光奉送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一个让未光继续劫富济贫,却不必叫未光中人舍命冒险的机会。”

白芷和徐枋对视一眼,不解其意。

贺南风便笑了笑,继续道:“劫富应当劫不仁之富,劫富济贫的法子也自然不止偷盗这一条,或许各位能凭借非凡本领,做一些更大的事呢。如此也不会连累无辜之人,徒增罪孽。”

未光偷盗极少失手,也极少被人查处,却又总是连累无辜之人受到屠戮,便如今日的翡翠禁步,查不到他们,便会有无辜宫人顶下这怒火。

两人沉寂许久,白芷抬眸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贺南风柳眉轻挑,笑道:“我今日放过你们,便是投名的诚意。我的话是真是假,想必两位前辈,以及前辈背后之人都会自己抉择。”

两人不语,正犹疑时,就听对方又道:“找个能管事的,明日未时三刻到南陌坊外的姜氏医馆找红笺,晚辈自然有第二份诚意奉上,到时是去是留,各见分晓。”

她说完,便一个温柔笑容,微微福礼转身离去。留下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愣愣立在原地,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时辰已晚,淡淡清风拂面,李昭玉看了看目光所及的一群贵女,又看了看身边的贺南风,沉吟片刻,道:

“你这样一个人,如何能同她们混杂一处毫无罅隙。”

这话在旁人看来清高傲慢,贺南风却知晓对方完全出于真心,也完全是真挚的夸赞。

李昭玉就是这样一个人,生而为人,却又与这尘俗截然不同,故而所及之处,往往也格格不入。

贺南风笑了笑,眉宇温和,又带着几分少女娇媚,缓缓吟诵道:“自天地之离合终始,必有巇隙,不可不察焉。”

李昭玉微微一怔。

这是《鬼谷子》中的话,原指没有任何人事十全十备,必定有隙可乘。贺南风此刻借用来做回答,明显是说她与李昭玉眼中众人也自然各有巇隙,别人不知,李昭玉却不能不察。

她是在告诉对方,她们其实都是一样格格不入之人,不过李昭玉选择直接不屑一顾,但她不管出于什么缘由,选择了融入其中。

这是实话,前尘的贺南风其实也格格不入,但除了一腔酸腐诗书,没有李昭玉半分筹谋智慧,当然既无法脱离,也不能融入。今时重回,她要走一条不同的路,而这条路虽看似与李昭玉不同,但相信最后一定殊途同归。

她们其实,是一类人。

李昭玉沉寂片刻,点了点头,一双深邃的眼眸,明显柔软了许多。

她是孤独的吧,贺南风暗想,一个强大聪慧却又不屑于体味人情世故的女子,幸亏自己重回时,对方还没有奔赴北地,也没有将对尘世的最后一点温情抛掷不顾,所以才能提前结下淡淡相知情意。

于是笑容依旧清浅温暖,挽了对方手臂道:“我们过去吧。”

这回李昭玉没有躲开,两人并步往花园里去,抬眸就见褚家小姐正在唱词,而高座之上帝王眼含欣赏之意,似乎已忘了方才北燕双姝的插曲。

两人相视一笑,坐下喝茶。

傍晚宴散,官家母女们都各自回到府邸。

贺南风只觉浑身是奔波的疲倦,只想泡个热水澡完,就早早休息,但二姐贺凝雪却仿佛意犹未尽,一路上碎碎叨叨宴会里宾客的各种闲话,诸如谁家嫡母无德,谁家姐妹有隙,以及后妃里传闻谁最得宠,谁的儿子又最可能继承大位等等。

贺南风对这些事情自然了如指掌,但依旧没有打消对方热情,笑吟吟地听了一路,而对面大姐贺清嘉似乎就没有那般体贴了,等到贺凝雪提起贺南风方才打击陈家小姐的那句话,并赞扬说得精巧又正中要害时,便轻哼一声,嗤之以鼻道:

“你笑人家,你自己从前不也一起取笑李家小姐?”

贺凝雪一噎,她从前确实常跟人这样做,为了融入贵女的圈子,本来就左右逢源惯了,这下被大姐揭穿,一时间还真找不到话反驳。

“取笑李家小姐再不对,也是大家都做的事,谁也别挤兑谁。”贺清嘉又是一声冷笑,继续道,“哪能谁都跟我们三妹似的温柔善良,一点错都不犯。”

这话里话外意有所指,听得外头横木上红笺连连皱眉,知晓大小姐这还是因为安姨娘同老夫人的事,对小姐心有怨恨。

贺南风也自然听了出来,且贺清嘉自一早出门便没给过姊妹什么好脸色,叫旁人看着,只怕以为她才是侯府正经嫡女,全然瞧不上两个庶出。

“大姐,”她笑了笑,道,“南风可是何处得罪了你。”

贺清嘉淡漠回答:“没有,你怎么可能得罪我?”神态极其不屑。

一旁贺凝雪看着便不由心头打鼓,一是她自幼姨娘教导,嫡庶之别大过天,所以就算嫉妒也从来不敢当面对贺南风言语冒犯,大姐这种做法,难道是安姨娘不知为何被罚去佛堂之后,她就破罐破摔了?

再者,往日不曾发现,近来尤其贺南风梦魇后两个月,这个往日只晓得醉心诗书的三妹不止一次表现出惊人筹谋,连绾姨娘都暗地嘱咐说千万不要再对三小姐耍心机,自己那点修行只怕会被一眼看透。贺凝雪深思熟虑后一面接受了意见,一面又以为是对方读书多的缘故,也悄悄着人买了不少史记汉书、唐诗宋词之类,正在偷摸研读,但却无奈经常看着就瞌睡……

大姐这样肆意妄为公然冒犯,难道就不曾半分考虑后果?

但贺南风却并未显出恼怒之色,只又笑了笑,便闭目养神,形容里颇有些淡淡无奈,却终究没说什么。

便这样一路到了文敬候府,众人正以为路上插曲就此揭过时,贺南风却又在后院分开的花园口,叫住了贺清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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