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岐走后，殷凌洲回头看了眼楼情，“还有什么想做的，继续说。”
“想做什么，你都会满足我么？”楼情反问。
殷凌洲眉梢微扬，“我会考虑的，毕竟只有你才能救得了我儿子。”
楼情闻言，玉手一瞬绷紧，眉目幽冷道：“我最想要的，当然是让所有害楼氏一族的人血债血偿……”
不过，她知道，她这个心愿不可能完成的。
所有，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包括殷凌洲在内的，都算。
这一世，楼氏就是s国与x国两个王室之间的牺牲品。
是x国早就动了铲除楼氏的念头不错，可s国又何尝不是帮凶呢。
当年，但凡s国王室对楼氏手下留情，楼氏一族也不至于落到那步田地。
因为这一世和第一世第二世不一样，楼氏覆灭的原因并非是在s国插细作，而是她勾引王室继承人。
她如今已经知道，这绝不会是殷夜的意思。
那就只能是s国王室的意思。
可活了四世，她更知道楼氏走到这一地步，不只是受人冤枉那么简单。
她改变家族命运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
她该找的从来不是殷夜，更不是s国王室，而是他们的母国！
楼氏一族鞠躬尽瘁十几代人的国……
是他们的国，不想要他们了。
单凭这个理由，楼氏结局就已注定。
认命了。
楼情垂眸，淡淡道：“开玩笑而已。”
她准备离开，可殷凌洲拦住了她，“我可以给楼氏一个交代。”
楼情一怔。
再次面对殷凌洲的目光时，发现其中少了几分嘲弄与冷冽。
“楼情，是我看错你了。”
殷凌洲静静地看着楼情，意味深长道：“我以为，你跟她是同一种人。”
楼情皱了皱眉，忽然发现，殷凌洲的目光微微往下——
他在看她的项链。
一刹那，她便明白了什么。
楼情想了想，忽然将项链摘了下来，送到了殷凌洲面前，
“喜欢就送你了。”
正好她忘了物归原主，如今给殷凌洲，也一样。
可殷凌洲没有接。
他甚至侧过身去，移开了目光，冷冷否认道：“我才不喜欢。”
楼情挑了挑眉，真的假的……
不喜欢看这么久。
没记错的话，前几年的时候他就看着这项链出过神。
殷凌洲又回头看了眼楼情，目光好似漫不经心地略过项链，淡淡道：“我那逆子送的？”
楼情抓着项链，见殷凌洲不接，她便先收回了手心，同时嗯了一声。
殷凌洲一声冷笑，“好本事，我找了多年都没找到，还是到了他手里。”
听着男人这阴阳怪气的腔调，楼情手一顿，将项链又送到了殷凌洲面前，
“您还是拿着吧，留我这儿也没什么用。”
殷凌洲似乎迟疑了几秒，才极其勉强地接了过来。
随之，他又望着项链出神了。
楼情默默站在一边，眼睁睁看着这个人前只有冷酷威严的男人，在这一刻，眉眼间竟然逐渐泛起温情。
他指尖轻抚着钻芯，抚了很久……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为什么您对人蛊这么了解？”
许久后，殷凌洲还在出神时，楼情打破了沉默。
她活了四世，若非殷凌洲给她解开谜底，只怕她还不知道。
哪怕到现在，华汀都不知道殷夜的病因，包括殷夜自己，他们好像没有一个人知道人蛊。
楼情抿了抿唇，望着男人的侧脸道：“您，也中过人蛊。”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的语气。
殷凌洲指尖一顿。
楼情从他的反应中便知道，她猜对了。
殷凌洲所中的人蛊，毫无疑问一定是s国先王后，殷夜的生母。
也是s国王族曾口口相传的妖后。
传闻她是殷凌洲在外出任务时救回来的一个异国女子。
无父无母，无亲无故，身世扑朔成迷。
最大特点，是美。
绝美。
美到没有男人见过不爱上她。
殷凌洲六个兄弟都曾为了她大打出手，甚至殷凌洲的父亲，都想将她占为己有……
后来，她以身相许只要殷凌洲。
殷凌洲也没有辜负她，为她力排众议，数次违背祖训，枉顾她身世背景更不管她异国之身，让她成为了s国历史上唯一一个外籍王后。
为了不让她受流言蜚语，更是将数百年都不变的王族府邸搬迁至人烟稀少远离世俗之地。
就是这里。
这座城堡，一花一木一墙一瓦，都完全按照她的喜好设计。
可就是能得到王如此偏爱的女人，最终下场却是产子当天被处死，所生子也被打入水牢……
楼情思绪回笼，望向殷凌洲，“看到您如今还这么健康，我也可以放心了。”
说明，殷夜也有救，不是么。
可楼情话音刚落，殷凌洲忽然开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许叔立马上来扶住了殷凌洲，殷凌洲却推开他，让他走。
许叔叹道：“主，您何必呢，楼小姐也不是外人，没必要逞强。”
殷凌洲脸色更黑了。
许叔只能作罢，给殷凌洲倒了一杯热茶后，无奈离开。
殷凌洲端杯子的手显然还有些不稳，可他另一只手仍紧紧握着那枚项链，怎么都不肯放手。
最终，杯子没端稳，撒了一地。
在安静又空旷的大厅里，破碎的声音回响了很久。
楼情知道这会儿不会有佣人来，她便蹲下来收拾着残局。
而这时，头顶传来声音，“她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还我一条命。”
楼情手一抖，碎片不小心割破了食指一个口子。
鲜血一点点渗出时，听到男人又道：“她确实欠我，她亲口承认的，她就是细作……”
“但你跟她不一样，楼情，我现在相信你了，所以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愿意么？”
楼情拇指碾过一片血迹，疼痛袭来，但她眉也不皱道：“愿意。”
这一夜，楼情让自己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她静静地坐在房间里，等着医生的到来。
可约定的时间已过，迟迟不见人影。
疑惑之下，楼情选择出去看看。
门才刚打开，却碰到了急忙赶来的许叔。
“怎么了？”楼情问。
许叔一脸焦急甚至还有些惊恐，“殿、殿下找到这儿了！”
楼情一怔，“殷夜？”
怎么可能！
彼时，楼下。
殷凌洲坐在主位上，正气定神闲地喝着茶。
乍一看，这一幕还挺安详。
可一米之外，一黑沉的枪口正直勾勾地指着他的脑门。
楼情赶到之时，看到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
“殷夜！”她大喊了一声。
男人听到女孩儿声音的那一秒，目光便瞬间移了过去。
还来不及开心，女孩儿便冲了过来，一把夺走了他的枪，咬牙切齿地吼道：
“你在干什么！”
殷夜抿了抿唇，没应声。
殷凌洲目光这才从杯盏里撩起，看了眼几年未见的逆子，漫不经心道：“还用问么，拿枪指着老子，大概想谋权篡位吧。”
楼情眼皮都在抖……
殷夜皱了皱眉，冷冷道：“谁想要你的位置。”
随后，他一把扣住楼情的腰，捞起她就准备离开。
转身之时，楼情才发现殷夜还带了“同伙”。
秦意他们都在。
好在没有哥哥们。
楼情勉强松了口气，拉住殷夜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殷夜冷哼了一声，“当然是抓人。”
楼情心一咯噔。
怎么会……
仿真人怎么会在殷夜身边连一天都撑不过去，她怎么想都想不到殷夜会找来得这么快！
就在楼情酝酿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时，殷夜忽然停住了脚步。
城堡守卫拦住了他们，且数量不容小觑。
而这时，身后传来殷凌洲戏谑的声音，“逆子，在外面老子可能是管不到你，但在这里，你爹的地盘，还容不得你放肆。”
下一秒，秦意等人都被控制住了。
王终究是王，殷夜没开口，他们当然不敢轻举妄动。
但楼情很快看出了殷夜眸底隐隐压抑着的暴戾，就在他即将开口下令时，楼情好像提前感应到了什么，先一步喊道：
“阿夜，我想在这儿长住！”
殷夜到嘴边的口令一瞬收回，注意力回到怀里的女孩儿身上，满脸疑虑，
“长住？”
楼情点头。
殷夜显然不解，甚至一路来的火气已经上来了，冷冰冰道：
“情情或许该解释一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看着男人黑沉下来的脸色，楼情知道她若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一关真的难过了。
就在她思索间，殷凌洲走上来道：
“还用问么，人家不想看见你，又怕你找着，便来我这儿求会儿安宁。”
殷凌洲满脸戏谑，“逆子，还以为你有多少本事，到头来连个女人的心都留不住。”
殷夜脸色一瞬难看极了，就像泼了一层墨般黑。
楼情忐忑不安的心却骤然安定。
这个答复，极好。
真的极好。
她随之便恢复了冷冰冰的态度，“王说得没错，殷夜，你在这里闹只会让我更反感，放开我！”
这话，让殷夜瞬间急了，解释道：“情情，我没有闹！”
秦意在一边忍不住道：“情，主是担心你出事儿，是我，我猜出你在这儿的。”
楼情瞥了眼秦意，没说话，但心里了然了一切。
难怪殷夜怎么就能找到这儿，看来殷凌洲先前特意支开了秦意，还是打草惊蛇了。
所以，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机会。
楼情冷哼了一声，“我在这里过得不知道多开心，谁要你们担心，再说一遍，放开我！”
看着女孩儿冷淡至极的脸，男人抱着她的双手狠狠一紧。
短暂的僵持后，他到底还是放下了她。
只是，他仍小心翼翼地圈着楼情，不敢抱紧了她，又怕太松了人会跑掉，只能默默再拉住她的手，幽幽道：
“情情，你想住这里可以，但我要跟你一起。”
似乎怕楼情不答应，他神色黯淡地补充道：“情情若不想看见我，我可以离情情远些，只要我能看见情情就好……”
楼情呼吸微不可发乱了乱。
她暗暗沉了口气，忽然打开男人的手，转头望向殷凌洲，微微一笑道：
“行啊，既然如此我没意见，不过这是王的地盘，王同意就可以。”
随后，楼情转身进了城堡。
殷夜下意识想追上去，却只走了几步，默默又停了下来。
他远远地望着女孩儿的背影，直到消失。
下午，楼情从许叔那里得到消息，殷夜留住城堡，行动暂缓。
她表示明白，但还是交代了一句，让医生随时待命。
许叔点头。
随后，楼情走出了房间。
接近一楼时，听到客厅里传来父子俩的声音。
“逆子，给我倒杯茶。”
“老东西，不总说自己还没老得不能动么。”
“呵，就想使唤使唤你，我可不留人白住。”
楼情莫名听得想笑，看来还是不打扰他们更好，正打算往回走时，忽然又听到了一声冷冰冰的质问，
“她恢复记忆，看来是你搞的鬼，到底想做什么？”
楼情心里一咯噔，停住了脚步。
可却没人再说话。
楼情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时，眼前忽然盖下一道阴影，抬眸，便跟男人四目相对。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紧跟着转身就走。
殷夜默默跟在后面，再到并肩，再到控制不住地将女孩儿一把抱进了怀里。
楼情瞬间开始挣扎，“殷夜，你又说话不算话！”
无论楼情说什么，殷夜都不想放手。
说话不算话，就不算话好了。
他不想管了。
他只要她，他就是想要她，不行么。
殷夜紧紧地抱着女孩儿，闷声道：“坏情情，真的狠心到一年都不愿给我么。”
“不愿！我一天都不想看见——唔！”
冷如刀子一般的声音瞬间被灼热的吻堵了回去。
殷夜带着怒气狠狠吻着这个不听话的丫头，他真的不想再听到任何一句类似的话！
楼情瞬间意识到，这男人的耐心又用尽了！
就是个骗子，只会说得好听……
耐心还越来越差！
楼情无奈叹了口气，默默承受着男人被撩拨起来的怒火。
楼梯狭隘的拐角里，气氛逐渐不对劲。
无人发现在这一处昏暗下，女人狠心用指甲掐着手心来试图保持清醒。
她真的，快要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