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树与杨柏安两人,在城门口忙活了大半天,直到没有人再来报名,他们俩才收拾东西回衙门。与杨柏安有气无力的样子,王小树就显得精神奕奕得多了。“你都不累的吗?”
看了一眼身边的王小树,他之前虽然忙着帮人登记姓名,却也有关注到对方的动静,不时回答人家的各种问题,还要维护次序,忙前忙后的就没个闲的时候,要说累,这人绝对比他累得多了,但这会儿瞧着,却还精神得很,他不由想,这大概就是文人与武人的不同。“累是有点累的,说得嗓子都冒烟了。”
“那你还搭理他们,就那些寻常百姓,见到衙门的公差都会害怕,你但凡把脸色一板,看他们谁还敢近前来问东问西的。”
就因为这小子不懂得摆脸色,连累得他也跟着受累。听到这话,王小树就微微一笑,道:“我们不是来招工的嘛,若真板着脸色,就招不到几个人干活了,到时候上面怪罪下来,也不是个事不是。”
微顿了一下,便又继续道:“再说了,百姓们日子过得也不容易,这次招工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若是把人吓跑了,他们赚不到这份工钱,这个冬天的日子怕是也会不好过。”
杨柏安被他说得愣了愣,他还真没想过这些,从小家里不缺钱,日子过得也很不错,说实话,一天三十文的工钱,他压根就没放在眼里,却没想到,就这一天三十文钱,放普通百姓家里,就能把日子过起来了。只是忙活了大半天,心里仍是有些不得劲:“你倒是好心。”
“也不是好心,我们家以前日子也不好过,全靠我娘省吃俭用的把我拉扯大,从小过过苦日子,也就知道一般百姓的日子不好过。”
想他以前,也是个见到衙门差役就躲着走的人,但现在也穿上这身公服,便想多为百姓做些事,况且,被人一声一个差大哥的尊称着,他也颇为受用。听到他这话,杨柏安顿时也没多话说了,以前他是不知世事,如今进了衙门办差后,也多少知道点,安平郡治下的百姓,日子过得是真不容易,不止是百姓,就连衙门都很缺钱,上下官员都恨不得一文钱当两文钱来用。其实他也有点想不通,这不是衙门吗,怎么还缺钱了,当官的不是很威风么,手头紧直接问人要钱不就得了,大把的商贾愿意往衙门送钱,他也不明白,为何陆郡守不愿意开这个口,但凡说一声,衙门一切困境就能解决了,哪有真缺钱花了。两人一起相处了这大半天,他觉得王小树这人也还不错,心中有疑问,便也就直接与他说了起来。“你说咱们郡守大人,明明很缺钱,为何就不问人要些钱来花?”
有些事情,都不用说得很明白,稍微往外透露点那么个意思,人家自会主动送银子上门。王小树听到他这话时,都不由抬眼多看了他两眼,心知这就是位公子哥,听说年岁也不大,也就十来岁,也怪不得有些不知世事的样子。既然都在衙门做事,以后相处的机会更多,也不好装糊涂,随即就与他说了起来:“衙门里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明白一个道理,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什么好处也不是白得的,总得付出些代价不是。”
“若是郡守大人收了别人的银子,那少不得在其他地方补给人家一些好处,如此一来,对大人可不是好事……”杨柏安仔细想想,觉得这话好像也有些道理,算了,他也懒得去纠结这些了,累了大半天,他只觉得腰软背疼,之前他们五兄弟都进衙门做事,他阿爹还乐呵得很,把他们兄弟几个好一顿夸,当时他也挺高兴的,但现在才知道,这竟是个苦差事,一天到晚尽受累了。两人进了衙门,杨柏安将登记好的名单递交了上去,便只觉这任务完成,他也可以好好歇歇了,只是一转头,便迎面碰上吴东阳。吴东阳也忙得不轻,他也不是很理解,衙门不是个很清闲的差事吗,为什么他能一天到晚的忙得头都抬不起来,连个喝茶的功夫都没有。这会儿一抬眼,就见杨柏安一边捶腰一边走过来,顿时便道:“哟,这是刚从外面回来啊,也不知招工情况如何,倒是难为你这大少爷,竟也能吃这个苦。”
他自觉得自己还算好的,至少还能吃读书的苦,正经考取到功名,而杨家这几位少爷,那都是娇生惯养着养大的,哪吃过这些苦头。杨柏安从外面回来,本就累得不轻,心里就一腔郁闷,哪知道还遇上了吴东阳,那就更郁闷了。有些无精打采的朝人拱了下手:“见过主薄大人,回主薄大人的话,招工很顺利,名单已经呈上去了,若是主薄大人感兴趣,可以去要了名单来瞧瞧!”
瞧着言行很恭敬的样子,但话语中却透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吴东阳不由道:“如此看来,你这差事办得不差啊!”
“差不差的,也就那么回事,小的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扰主薄大人了。”
杨柏安心里憋一口气,奈何人家是主薄,衙门里官职上下分明,他这连个品阶都没有的书吏,可不得低人一头么。但他们吴家也只有一人在衙门而已,而自家五兄弟都在衙门当差,比人多还是他们杨家赢了。“哎呦,吴主薄你在这儿呢,快看看这笔账目,是不是有问题,我算了好几遍,都有些对不上啊!”
见有正事要忙,吴东阳顿时也顾不得杨柏安了,立马低头朝那账本上看去,这衙门里的账本,真的有许多都是烂账,全是之前留下来的,他如今是主薄,一些账目便由他来经手,总之,这不是个轻松的活儿,特别是陆郡守要求严格,必须将各项账目都理得清清爽爽才行,但凡有差错,都要打回来重新算过,他也是忙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