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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5 一地鸡毛(1 / 1)

看到季晗挨打,周围的保安立马跟打人的团伙起了冲突,很快人群里传来女人哭闹的嘶吼声:“大家快过来看呀,医院打人了,医院打人了!”

江黎快步走了过去,翻开季晗白大褂下的衬衫袖子,小手臂明显红肿起来,可见刚才那一下是真下得死手,如果季晗不拦着,这一棒子结实地打在徐有树的头上,后果可想而知。  江黎的心头像是被冰水浸透了一般,但出于医生的职责,她仍然克制自己的情绪,看着几个手持棍棒的年轻人与正在地上撒泼的妇女,不豫的说道:“我是儿童肿瘤科的主任,我叫江黎,你们有什么事也可以跟我说,大家没必要动手吧?”

季晗的手搭在了江黎的肩膀上,越众而出,将她挡在身后,轻声说道:“这件事比你想的复杂,你不要卷进来,交给我处理就好了!”

说罢,季晗看向对面气势汹汹的几人,叫孙护士长把人群都疏散了,不要扰乱肿瘤科的正常工作,将这些闹事的人引到走廊外,斟酌语言,这才开口说道:“你们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的确,我们的实习医,给病人开错了药,但我们也说过,这两类药本就是一个品类的,对患者没有实质上的伤害,用哪个药都可以,你怎么还抓着不放?”

患者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胃癌晚期,前一天夜里徐有树值班,晚上给患者配药时,将两种疗效相同的药拿错了,就在要给患者注射时,被谭谈发现,这本就是一个失误,但患者家属知道后,却不依不饶起来。  患者的丈夫张操满脸怒气的模样:“谁知道你们以前有没有打错药,现在你说没事了就没事了?反正怎么说都是你们医生一张嘴,我们哪里知道这药对我媳妇有没有影响!”

张操身后站着五六个壮势的年轻小伙子,手里持着棍子,都是张操的外甥跟侄子,一伙人把季晗跟徐有树团团围住,将不就不大的走廊拐角处占得满满当当的,不远处孙护士长跟保安都在一旁等着,害怕发生什么危及到季晗跟徐有树的生命。  季晗听对方的话,抬了抬眉,面无表情看着几人,问道:“那你们想怎么样?有什么诉求,你们都可以告诉我。”

张操听见这话,跟身后的弟媳,那个撒泼的市井妇人商量了几句,回头说道:“我们要你们医院赔偿,赔偿我们四百万!”

“四百万!”

徐有树一听就急了眼,“你们抢钱吧!医院都有监控视频的,每次配药也有严格流程,不行你们就报案,让警察来调查!”

听着徐有树的话,张操的弟媳像是被引爆的炸药桶,立马上前逼视过来,带着嘶吼的腔调,大吼起来:“现在是你们医院做错了事,谁知那药会不会对我嫂子造成什么危害!人要是死了,我们就去找媒体曝光你们黑心的医院!到时候看看对谁有利!”

有句话说得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季晗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市井妇人,颠倒黑白的能力这么厉害,压着胸腔里的一口气,平静说道:“四百万不可能,这件事虽然我们的实习医有过错,但药并没有给病人注射进去,就算注射进去,这两种药本就是治疗同一个病的不同类型品类,对病人也没有危害,如果你们继续这么无理取闹,那我们只能报案或者走司法程序了!”

张操听对方这么说,脸色微微动了动,身后的弟媳却耍起了无赖,坐在地上哭闹起来,眼泪簇簇地往下掉:“你们医院不讲道理,分明就是你们的医生用错了药,现在还想诬告我们,我们老百姓怎么斗得过你们,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季晗被对方撒泼无理取闹弄得头疼,事情要是真闹大了,被捅到了网上,引起舆论,那些不明真相的路人跟着一边倒同情弱者,对医院口诛笔伐,一些为了博取流量的媒体跟着转发,歪曲事实,医院无论站在什么立场上,都没有好处,反而自身形象跟公信力会遭到质疑。  江黎在一旁听了全过程,实在想不到,对方接受什么样的教育,才能形成这样粗鄙的思维逻辑,她在医院见过无理取闹的患者家属,但这么样的,明显就是要敲诈嘛!  季晗打算妥协,让院办介入,无论是医药费还是赔偿,让孙护士长去叫了院办的陶大勇。  这边陶大勇刚被赵志强打脸充胖子搞得自己灰头土脸,还没有给胸外科擦完屁股,又接到了通知,肿瘤外科这边又出现了幺蛾子。  把人请到会议室里,关上门,陶大勇看了监控视频,也听季晗复述过事情过程了,他把肿瘤外科几位医生交到会议室外面,说道:“事情经过我都了解,可现在病人家属就是咬着徐有树配错了药不放,不管这药注射没注射到病人体内,对方都质疑我们医生,现在对方说,我们不赔偿他们,他们就要把这件事捅到网上去,事情闹大了,对我们没有好处,但要我们医院赔偿他们四百万,那更是不可能,现在院办这边考虑一下,给出一个处理方案,就是直接把实习医徐有树给开掉,这样就堵住了对方的口,然后再象征性赔偿一些钱,这件事就此打住!”

江黎听完以后,看向了面无表情的季晗,没想到他点头应了下来。  江黎急忙反驳道:“凭什么!这样对徐有树不公平!”

陶大勇看了一眼江黎:“公平?怎么公平?江教授你以为,在医生跟患者发生纠纷时,双方能公平的站在同一条平等线上?有些医生犯了过错,就要接受惩罚,不然医院怎么还能让病人信赖我们?徐有树的确开错了药,这是不争的事实!”

陶大勇甩下一句话,折身走回了会议室,跟家属商谈赔偿问题,江黎看了一眼季晗,质问起来:“你刚才怎么不帮徐有树说一句话?那个孩子真的喜欢肿瘤科医生这份工作,你作为他的带教老师,不应该这么无情!”

季晗看了江黎一眼:“你让我怎么帮他争取?徐有树那天跟着我在门诊接诊了八十多个病人,到了晚上还要值班,就算一个正常人,也没有这么多的精力,但配错药是不争的事实,我们可以体谅他,但别人不会,病人家属更不会,尤其碰到这种蛮不讲理的病人家属,你能怎么办?以前老师就告诫过我们,做肿瘤科医生,每一天都要如临深渊,每一天都要如履薄冰,如果没有做好被投诉甚至被打的准备,就不要来肿瘤科做医生了,徐有树他没有理由为自己辩解,开错药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处罚与责任。”

江黎跟着季晗,不依不饶。  季晗径直朝着病房区走过去,魏晨正在找他,手里拿着放射治疗科那边驳回的后续治疗方案。  “季教授,放射治疗科那边,陶大伟副主任驳回了您的治疗方案,9床的杨阿梅已经做了五次化疗,白细胞值很低,转氨酶达到了200多,陶大伟副主任那边不同意继续给杨阿梅化疗。”

季晗拿过化验单,眉头皱了一瞬:“那就先缓一缓,给患者开些护肝针,这些天多盯着点,看看患者注射护肝针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反应,出现反应立马停下来。”

这边刚完事,病房又出现了问题,一位年轻的女孩跟一位中年光头男子,在病房里拉扯起来。  江黎立马走过去制止:“这里是病房,你们要吵出去吵!”

女孩看见了季晗,泪眼婆娑的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季晗的手:“季教授,这次说什么您给帮帮我,我妈还没死呢,我舅舅就跑过来跟我争遗产,我打算走法律程序,你作为我母亲的主治医师,我希望你能出庭帮我作证。”

光头男人大大咧咧的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他的亲姐姐,就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七八条引流管。  女人患的是肝内胆管癌,发现的时候就是晚期,现在整个人已经出现全身器官衰竭,离开人世也就是这几天内的事情。  女人当初是季晗从首诊到后期治疗全程跟着的,季晗知道女人很坚强,事业有成,家里有个工厂,当初跟丈夫离婚,自己一手拉扯大女儿,女儿长大以后,在一家外企工作,妈妈患病的全程,都是女儿贴心伺候,病房里大家都能看到女孩对自己妈妈的那份孝心。  可这患者还没有真正离世了,患者的亲弟弟就跑过来争遗产。  季晗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一副地痞流氓姿态的光头男人:“这位家属,您姐姐还没死呢,你就当着她的面,跟外甥女抢遗产,你觉得你这么做厚道嘛?”

“厚道?”

光头男子呵呵一笑,“厚道值几个钱?厚道能让我下半辈子吃喝无忧,还是能让我有豪宅住,有豪车开?我告诉你,我来之前都咨询过律师了,按照现在的继承法,我也是有继承资格的!”

女孩一听,强忍着泪水说道:“你以前赌博输光了家里的房子,都是我妈妈帮你偿还的赌债,她现在人还活着呢,你就当着她的面欺负她的女儿,你还是个人嘛!”

光头男子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已经在弥留之际的女人,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愤怒不已的话来:“要我说,明知道当初自己得了癌症必死无疑,还送医院来干嘛?这不是浪费钱嘛!有看病的钱,不如给我,让我去赌几把,没准我还能翻个身,把之前输掉的房子赢回来!”

江黎听着两人喋喋不休的争吵,一个头两个大,简直就是满地鸡毛。  这一遭从病房走下来,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感觉整个人身心俱疲,回到休息室,整个人直接瘫在了椅子上。  裴晓楠步履匆忙的从实验室那边过来,一进来就翻出了镜子,坐在办公桌后面开始补妆,不过女神就是女神,泡了一天一夜的实验室,也没让她脸色上露出一点疲惫感,甚至脸颊两侧的腮红都完好无损的贴在上面。  “女神这是晚上有约?”

江黎灌了一大口凉茶,总算活了过来。  裴晓楠手指在眉心按了按:“今天晚上程戈从新加坡出差回来,他约我吃西餐,不过我打算跟他摊牌!”

江黎来了精神:“你打算跟他提分手?可是上个星期,程戈不是才带你去看你们结婚买的新房嘛?”

“你说那套婚房?”

裴晓楠无趣的笑了下,“房子是他爸妈早就给他买好的,无论是谁跟他结婚,房子都早就准备好了,缺的就是一个结婚的对象罢了。”

江黎有些担心:“可是我感觉,程戈不想跟你分手,这样他不会同意?”

裴晓楠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依照程戈那种大男子主义,而且那么刚愎自用的性格,的确是一个问题,我给想个办法!”

江黎笑了:“你能有什么办法,除非现在天上掉下来一个新男友,你带着新男友去跟他摊牌,就说你移情别恋了,让他成全你。”

裴晓楠眼前一亮:“这个办法不错。”

江黎一愣:“我看小说胡诌的,你别信以为真!”

“什么小说,我也看看!”

裴晓楠随口笑道。  江黎从办公桌上拿出来一本:“霸道总裁与他的小娇妻,我从陆嘉嘉那丫头手里没收的。不过,你现在去哪找一个现成男友?”

裴晓楠正愁眉不展,休息室的房门被推开,魏燃打着哈欠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瞧见两个女人,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看。  他走到咖啡机前面,端起桌子上的冷咖啡,喝了一大口:“你们俩怎么了?我脸上有花?”

裴晓楠颔首微笑,急忙站起来,把江黎身前热腾腾的牛奶拿过来,递给他:“这么大热天,喝凉的东西也不怕得胃病,来,我特意给热了一杯牛奶。”

魏燃接过来,狐疑的看着她:“你会这么好心,给我热牛奶?”

裴晓楠手里把玩着钢笔,脸上的笑容像是琉璃般灿烂:“当然,我跟老魏你,我们俩什么关系,还有比我们更铁的关系嘛?!”

江黎用手指揉着太阳穴,在一旁煽风点火:“老魏,你可要小心点,某人的糖衣炮弹不是那么好享受的。”

裴晓楠狠狠瞪了一眼江黎,叫她别说话。  江黎朝着她吐了吐舌头。  魏燃无奈笑道:“好吧,这糖衣炮弹我接受了,说罢,什么事求我?”

“果然,还是老魏你仗义!”

裴晓楠点点头,腼腆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今天晚上程戈约我吃饭,但我打算跟他分手,所以,能不能让你晚上假扮一下我男朋友,去跟我参加这个分手局?”

魏燃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喝了一半的牛奶,噗嗤一声喷了出去:“不……不……”  到嘴的话,立马被裴晓楠用手堵住,拉着他就往外走:“老魏,我们做了十多年朋友了,今天就是你报答我裴晓楠的时候!”

魏燃被她硬拉着,满脸无奈:“裴晓楠,你这是拿真朋友祭天杀现男友啊,你确定程戈知道我是你男朋友,他不会当场暴怒揍我?我可听说,他以前练过泰拳跟自由搏击!”

裴晓楠摆了摆手:“老魏,你怕什么,你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不也参加过校跆拳道社团嘛!”

“不是!”

魏燃一愣,“这有可比性嘛?裴晓楠,我上大学为什么会参加跆拳道社团你心里没点B数!还不是因为你看上了跆拳道社团那个学长,硬拉着我去帮你要联系方式!”

裴晓楠一怔,想了想:“是吗?就是那个ABC!我怎么没有映像了?但这都不重要了!”

江黎看着一路上拌嘴的两个人,刚好碰到季晗回来。  她说道:“魏燃应该还喜欢晓楠吧?”

季晗坐在自己办公桌前,面色冷淡:“老魏的心思你又不是不清楚。”

“可他为什么不告白?”

江黎好奇,“从大学毕业到现在,都十多年了,没想到老魏还是这么纯情。”

季晗抿了一口热茶:“应该是害怕吧,不告白的话,两个人还能当朋友,如果告白的话,晓楠接受不了,老魏是怕两个人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江黎笑了笑:“你看我们两个,从大学初恋,到结婚,离婚,现在不一样可以做朋友。”

季晗抬起眉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江黎,沉默下来,没有说话,继续低头敲打键盘,写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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