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李良与闵川一起走出了书房。
后者嘴里的“交易”其实并不复杂。
如果说闵仕是想“感化”李良，那么闵川便是想将李良与皇城司捆绑。
手段虽然不同，但目的却是相同的。
为此，闵川答应可以将李良安排进皇城司的核心，并且时不时会透露一些有价值的情报给他，以便向魏明海交差。
而作为回报，李良并不需要刻意做些什么，只要在彻底取得魏明海的信任后，偶尔传递一些假情报而已。
这里的“偶尔”是多久一次，“假情报”又具体指什么，闵川没说。
那么李良自然也不可能轻易答应。
就如之前所说，他现在已经是魏明海和沈世安的双面间谍了，如果再变成“三面间谍”......那未免也太心累了点。
虽然如果不答应，自己将来在皇城司定然寸步难行。
不过说实话，李良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
每天巡巡街，屁事没有，清闲自在。
等一年之后自己突破到三品，又或者变成了佛门领袖，到时候就能直接“空降”山顶，又何必苦哈哈的往上爬。
只可惜这些终究是未来的事情。
就目前的情况，李良仍旧还只是一个“夹缝求生”的棋子。
不过就是有宋迟瑜和沈清弦这俩女人，所以即便是那些大人物也都会高看他一眼罢了。
总之，现阶段，李良并不想过多掺和进魏明海和张景鸿、靖安司和皇城司的争斗之中。
来皇城司是没办法的事，但是否跟闵家合作却还有的选。
于是李良当场就向闵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闵川闻言并未再劝，只是淡淡说道：
“李公子，先不急做决定。”
“这样罢，你先随我来，我给你看些东西。”
......
“大人！”
半柱香后，皇城司案牍库。
作为专门用来保存文书的地方，这里存放着皇城司成立近二十年来每一桩经手过的案子的卷宗。
“嗯。”
带着李良走进库中，闵川先是跟几个文吏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才回过头来说道：“李公子，你此前一直在江南生活，对江北，尤其是京城的事情或许偶有耳闻，但想来应当知道的不多。”
“我带你来这里，不过是想让你看看，坊间百姓为何会对魏明海和宦党如此贬损。”
呃，这是要给我看魏明海的黑料？
想要以此唤醒我的良知？
想多了吧......
李良暗暗撇了撇嘴，心说当官儿的谁没点黑料，更何况是魏明海这种人物，用屁股想也知道一定是踩着尸山血海上来的。
闵川好似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摇摇头：“李公子，你看过之后恐怕便不会如现在这么想了。”
......
很快，几名文吏便抱来了厚厚几摞卷宗。
将卷宗搁在桌上后，他们立马就又回去继续翻找，看来魏明海的黑料属实有点多。
跟闵川对视一眼，李良不情不愿的坐下，随便翻开一本卷宗。
抬眼扫了几行，眼神也逐渐从开始时的随意变得凝重。
这本卷宗记录了十年前的一桩案子。
当时的张景鸿刚把姜屏月纳进后宫，然后立马就被后者的美色诱惑，从此不能自拔。
而魏明海也正是在那段时间，趁着张景鸿沉迷美色，一点点“做大做强”，直到彻底把持朝政。
当然了，这个过程肯定会有不少阻力。
宦官本就不受人待见，更何况是一个得了权的太监，魏明海自然少不了遭人骂。
其中一个骂的最狠的叫做苏安同，是个大学士，在大乾颇有名望。
此人不仅一有机会就在各种场合怒骂魏明海祸乱朝纲，并且还整天跑去张景鸿面前上谏，可谓是彼时的“反魏第一人”。
如此一个人，魏明海肯定不能容他，必然得想办法除掉这么一个眼中钉。
这倒是没什么，李良也完全能够理解。
权力斗争嘛，本来就是你死我活，心慈手软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可问题是......魏明海实在是太过“心狠手辣”了。
据卷宗中记载，魏明海先是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给苏安同定了罪，然后便让靖安司去抄家。
将苏家人全部关进大牢后，他并未立刻杀人，而是开始折磨苏安同。
所用各种残忍刑罚自不必说。
最主要的是，行刑之人全部都是苏安同的子女。
魏明海向苏家子嗣承诺，只要他们动手，便可逃过一死。
苏家小辈当中有一些人为了活命，照做了。
如此一来，苏安同不光身体上被折磨，心理上更是痛不欲生。
然后就疯了。
可即便如此，魏明海依旧没有放过苏家。
不仅苏安同被在大庭广众之下处以五马分尸的极刑，就连他的子嗣，不管之前有没有答应魏明海的，也全都落了个最最屈辱的下场。
男的都被阉了，被迫变成了苏安同最鄙视的太监。
女的都被抓去教坊司，沦为官妓。
可以说苏家虽然没被“满门抄斩”，但这下场绝对比灭门来的更惨。
当然，李良清楚魏明海这是杀鸡儆猴。
不过......
皱了皱眉，将卷宗合起，随便又拿起另一本。
......
明月当空，油灯的火光明灭不定。
从黄昏到入夜，李良在案牍库里看了差不多三四个小时，这才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子。
倒不是看完了。
看了这么久，桌上如山般的卷宗才看了不到一半。
只不过再看下去估计也是差不多的东西。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
魏明海确实不是东西。
诬陷、杀人、玩弄权术，这些李良都能理解。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没了那玩意儿的缘故，魏明海的所作所为处处都给人一种“变态”的感觉。
现在回想起来，山月楼一事也是一样。
为了让沈世安身败名裂，魏明海竟然能想出陷害前者去“强奸”皇妃的招。
说好听点，这叫不择手段。
说难听点，这叫没有底线。
反正李良是想不出来这种阴招，即便想出来了也大概率不会用。
所以自己现在还没混出头，是因为自己还有点良心？
“......”
四下看了看，周围一片昏暗，闵川早就不知在啥时候走了，那几个文吏也都没了踪影。
李良摇摇头，吹灭油灯，转身走出案牍库。
屋外月色皎皎，白墙黑瓦皆似披了一层银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