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便是这样,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的,大家便都是老相识。
打小年汀兰对这个二殿下玄渊,并没有过多的印象。
那个时候,她虽然也在宫里,与那些皇子公主们,一同上课,但唯独二皇子与大皇子是不一样的,他们是单独的老师。
文书衡出事之前,一直是这大汉国,最为德高望重的文人。
毕竟是太子的老师,哪一个不是巴结讨好的?
只是可惜,太子八岁夭折,文书衡便只带了玄渊这么一个学生。后头文书衡出了事,玄渊便出宫入伍,年汀兰对他的印象实在是浅之又浅。
年家如今镇守边关,玄渊对东宫之位有心,自然是要一心拉拢的。
年汀兰这再是心动,却也还是在不停地提醒自己,这个玄渊,如今对自己,不过是有利图之。
这世上,哪里会有无缘无故的喜爱?
玄渊对她年汀兰的喜爱,便是她身后,手握兵权的年家。
“我打算在这里,办一个学堂,专门收养那些被抛弃,和那些家境贫困的孩子。”
年汀兰并不打算隐瞒玄渊,毕竟她要做的事儿,并不是一件小事,一旦开展开来,不需要多么费力,有心人略微一查,便能查出个所以然来。
“为了文松?”
“不止是文松,也是为我自己”
年汀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脸色很是严肃,就是眼神,都变得颇为深沉。
“为你自己?”
年汀兰刚刚晃了神,并不知道,把心中所想,已经尽数说了出来。为了自己?自然是要培养一些属于自己人了,年家的功劳越大,与皇家牵扯越多,便越是不安全,年汀兰清晰的知道,若是现在不加紧部署,自己日后,怕只会是被动。
“是啊,到时候我与素之姐姐一同入王府,她是大的,许多事,肯定是不用我操心。届时,总得找些自己的事儿做,总不至于整日在王府里闷着吧。”
年汀兰这意思,是要交出王府主母的权利了?
玄渊看着她一脸不在意的模样,心里顿生酸涩。
“汀兰,你说过,你是要与我并肩作战的。”
年汀兰暗自埋怨自己,怎的就失了言?
“二殿下,我如今所做的事儿,便是在为了咱们日后啊。”话,一处说不通,便得绕一处,总得把话编圆泛了才是。
玄渊一头雾水,看着年汀兰,全然不信。
傍晚将近,已经有年府中人,匆匆跑来,青鱼与他交涉一番,才又回到年汀兰身边。
“小姐,少夫人派人传了话,侯爷已经回了,今晚大家一同在前厅用膳,还请您早些了了,早些回。”
年汀兰点点头,转而看着玄渊,“二殿下,一起?”
玄渊到是想要一起,只是想着今日已经约了曾家,便只能忍了下来。
“你且与我说一说,如何就是为了咱们日后?”
二皇子,从小没有亲生母妃在身边,独自一人,在宫里长大,虽说有皇子之尊,但毕竟是一个小孩子,被那些宫女太监待见或不待见的伺候着,着观人察意的本事,不比如今的年汀兰差。
年汀兰微微叹了口气,看了看青鱼,“你与这位管家,在门口守着,莫要让人靠近了。”
两人多次谈话,年汀兰从未这般谨慎过。
玄渊紧紧看着年汀兰,总觉得,这个女子,与以往着实是有太大的不同。
“二殿下如今,应该是有许多人,前来示好吧?”
玄渊点点头,自从他的婚事一定,大家似乎都颇为看好。
“普通人都会觉得,皇上如今怕是在中意殿下,我猜,殿下应该也会这样认为吧?”
年汀兰的话,说的很慢,但是字字句句都能抓住玄渊的心。
玄渊的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打,年汀兰看着玄渊,眉浓如墨,眼黑如潭,紧抿的嘴唇,永远都像是在紧张,在慎重。
“二殿下有没有想过,我是年家的女儿,素之姐姐是曾家的女儿,若是皇上当真有意二殿下,届时,东宫主母该有谁来做?”
玄渊猛地抬起头,瞳孔收缩。
“自古东宫,只会有一位太子妃,皇后,也只会有一位……”
年汀兰抿嘴笑了笑,笑意颇深。
“二殿下明白的,有些晚”年汀兰早就想通了这个道理,不然也不会觉得,玄渊入宫东宫,道路且长。
玄渊捏紧了手,眼里伤痛毕现,他以为,他那英明神武的父皇,应该是终于满足了自己一回,谁知道,竟然还有这样一层意思在。
看着玄渊神情略悲,年汀兰莫名觉得心间一阵酸涩,她也许不,不该这样直白的,与他说那些。
还有一些话,压抑在心底,本想要告诉玄渊,但是却终究不忍心。
“你说的对,我总归是被忽略的那一个,与我在一起,委屈你了。”玄渊捏紧了拳头,闷着声,“你信我,我总不会委屈了你的。”
年汀兰只笑了笑,那眼里,对玄渊所说的,并没有半分在意。
“二殿下,这房子,我租下来,培养一些没有家族势力的孩子,总归比你我辛辛苦苦去拉拢那些,左右摇摆不定的人的心思,要容易的多吧?”
年汀兰终归是说了一个能够说服玄渊的理由出来,虽然真假参半。
“不论是为了年家,还是我,总归往后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玄渊心里头不痛快,“总归这场亲事,不止是我,曾家和年家,怕是都被算计进来了。”
玄渊一经点拨,自然是能够明白,曾家与年家,如今势头太盛,皇上此番用意,未尝不是在打压曾年两家。
年汀兰站起来,微微舒了一口气,若是当真皇上只这般打压,她倒也放心了。
“二殿下想得明白便好,未免父母担忧,汀兰先行告退了。”
年汀兰依着规矩行礼道别,玄渊却睁眼看了看她,“这两处院子,就当是我私下给你的聘礼了,你且拿去就是,想用做什么,便做什么。”
年汀兰满脸诧异,两处院子?
“二殿下如此大手笔?”
若说是聘礼,她与曾素之,可是平起平坐,她这给了院子,那曾素之那里,怕也不能低于这个聘礼啊。
“我一开始想娶的便是你,这聘礼,自是我私下给你的。明面上的礼,自有管家操持。”
他一个常年在外的武王爷,哪里有那么多的院子做聘礼?
这院子还是他存了好些年的俸禄与月例,才买来的,本意是用来增加府中收入的,可如今,年汀兰有用,他自然是不能收取她的租金。
年汀兰不由得再次打量起玄渊,若说他真心,但这京都之中,都是钱权势力,哪里有什么真心?
可若他不是真心,这明目张胆的偏袒,来的实在让人暖心……
罢了罢了,权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年汀兰前脚刚走,后脚,便出现了一位灰袍道士,站在神情落寞的玄渊身边。
“二殿下这便又泄气了?”来人头发花白,手持拂尘,看起来是仙风道骨,德高望重。
玄渊面露冷色,“又不是一回两回,那人这般算计于我,何谈泄气?”
“只是这一回,以为他终于偏爱了你一回,可结果,你还没有一个女人看得透彻,所以,你失望了。”
“尤为!”
玄渊被人戳到痛处,愤然一声呵斥。
尤为嘴角微动,看着玄渊那模样,“二殿下,你还是这般沉不住气,你这性子,还得要打磨一二。”
“好,本王自会努力收敛,今日,实在是太过突兀。”玄渊终于是承认了,他仍旧在意,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对他的态度。
尤为看着玄渊立马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不由得点了点头,“二殿下,在战场上,如今都不再喜形于色,终究在这深宫之中,还是差了些稳重。”
“尤为!”玄渊忽然打断了尤为的话,“本王,也只有在你面前,才能发泄一二。”
尤为神色动容,许久才拍了拍玄渊的肩膀,“七情六欲,乃人之常情,偶有情绪发泄,也实属正常。”
“只是二殿下,你的前路与普通人不同,尤其艰难,故此,你该比常人更能忍耐一些。”
庭院寂寂,尤为话音一落,便只剩庭风吹过,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知自己不该说太多,但人嘛,总有闹脾气的时候,玄渊也不例外,偶尔总需得旁人鞭策。
玄渊还在调整自己的情绪,这世上,他渴求的太多,但是得到的实在是太少……
“尤为,有时候,我真的不想走到那个位置,我只想携着她,过着平凡的日子,哪怕不是王爷,只是一介平民,也是好的。”
“二殿下!”尤为声音有些重,“这样的想法,想一想,便算了。你应该想的是,如果你依旧是原来那个胆小怯懦的皇子,你认为年家人会看上你?或者说,年家小姐会应下这门亲事?”
尤为的话很直接,但是对玄渊来说,却是最为有用的,是啊,如果他没有改变,他与年汀兰的亲事,无论如何也定不下来。
更不论,他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玄渊深深吸了一口气,想偷懒,那只是一时的想法,该走的路,他还是得继续走。
“尤为,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整个巫族人,都能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