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要闹得年家这般不安宁?”
铜镜里头,印出年汀兰打量卫玲珑的模样,卫玲珑一挑眉,一蹙额,都没能逃过年汀兰的眼睛。
“李管家,被四皇子收买了,年家的消息,他都会一一传递给四皇子。”卫玲珑神色淡淡的说,倒了两滴头油,轻轻的抹在年汀兰的发丝上。“你既已经与二皇子定下婚事,咱们年家,自然是要与二皇子一条心的,”
“哥哥,要扶持二皇子?”
年汀兰颇感诧异,按着爹娘的意思,他们并无心参与东宫之争,要将她嫁给玄渊,也只是因为玄渊底子薄弱,没有成为东宫的可能性。
卫玲珑微微楞了一下,继而又继续手上的动作。
“年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当真想要置身其外,是不可能的。”卫玲珑将衣裙给年汀兰穿上,白衣粉边,绣着粉嫩的月季花朵,将她的头发给披散下来,半干的头发,散发着头油的光泽,夕阳透过窗,映衬的年汀兰脸色粉嫩。
“妹妹觉得,是解甲归田,手里没有半分权力,任人宰割来的好?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让人忌惮,不敢轻易动弹来的好?”
卫玲珑的话,在年汀兰的耳边回荡,就像是有意的引导,年汀兰忽然觉得,能够高高在上,让人忌惮,才是最好的。
“年家已经快到山巅了,皇上忌惮年家,但还能动年家,可是妹妹,如果咱们扶持了一个帝王,你成为了高高在上的皇后,你觉得,年家还能不够安全吗?”
卫玲珑的话,充满了蛊惑,引诱者年汀兰,开始对权力充满了渴望。
年汀兰看着卫玲珑的眼睛,一时间竟有一种深陷其中的错觉,连忙收回眼,看向别处。
卫玲珑带着笑,看着年汀兰,牵着她的手,“二皇子来了,妹妹出去见见吧。”
年汀兰几乎是忘了她还要问卫玲珑什么话,可有觉得,卫玲珑似乎已经把该说的话,都给自己说了。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不敢过多表现出来,只能顺着她的意思。
“那劳烦嫂嫂帮忙挽一下发,咱们一同去?”
“好妹妹,嫂嫂这就帮你挽。”
卫玲珑喜笑颜开,一下一下的,梳着年汀兰的头发。
“妹妹可还记得,小时候初见妹妹,我刚被师傅罚了手板心,委屈的厉害,还是妹妹给了我一块麦芽糖。说是甜得很,吃了就不疼了。”
年汀兰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卫玲珑这般一说,更是乱了年汀兰的思绪。
“嗯?妹妹不记得了?”
卫玲珑挨着年汀兰,铜镜里的她,睁着眼睛,看起来温柔贤良。
年汀兰轻轻皱了眉头,躲避了卫玲珑的视线,“不记得了”
卫玲珑站起,继续梳头。
“是啊,妹妹向来高贵,施舍别人的恩惠,就是那么一点点,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可妹妹却不知道,就是你那么一点点甜,又给了别人多少安慰。”
年汀兰又与卫玲珑亲厚起来,似乎一开始对她的疑心与距离,根本就不复存在。
玄渊与年安在院子里比武,二人你来我往,不相伯仲。
年汀兰的脑袋里,像是充满了浆糊,看着玄渊,又看了看卫玲珑,全然忘了,之前似乎在他们之间,是有什么事儿的。
“安哥哥!”
年汀兰唤了一声,年安听到声音,一时间晃了神,落了下风,被玄渊打落了剑,直抵脖颈。
“武功精进不少!”玄渊笑着说,一直以为年安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万万没想到,他不过去军营这么些年,武功到是大有进步。
年安拱手,“不及殿下勇猛,还得多谢殿下手下留情。”
二人一阵寒暄,年汀兰与卫玲珑走至二人面前,纷纷向玄渊行了礼。
玄渊想要扶年汀兰,却被她下意识地躲过,玄渊落了空,收回手。
“往后在战场上,万不可随意喊,不然自己人分了心,倒是给了敌人可趁之机。”
玄渊与年汀兰找话,年汀兰却是眼中迷茫,对玄渊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汀兰女儿家,哪里有上战场的时候,二殿下多虑了。”
年汀兰转身便与年安,说说笑笑,一同往前厅去。
玄渊微微皱眉,看了看卫玲珑,奈何年阶在一旁,想问的话,也未曾问出口。
索性年皓轩跑来,一下子扑到年阶怀里。玄渊这才问道,“你又对她干预了?”
卫玲珑叹了口气,“还不是你之前,随意跑来,被她发现了。”
“你知道,我好不容易才让她对我有了些心思,你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又得前功尽弃?”
玄渊黑着一张脸,卫玲珑转身看着她,“既然知道辛苦,就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若是不干预,她一直防着我,那我在年家如何自处?”
玄渊脸色更沉,一把拉住卫玲珑的手臂,“我说过,做事情便做事情,不能再动年汀兰。”
“二殿下!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放开我”
卫玲珑挣脱开玄渊的手,这是在年府,若是被有心人看见,那岂不是徒增是非?
年府今日的这顿晚宴,吃的并不愉快,年家人明显都是个个都有自己的心事。
玄渊本想与年汀兰多说两句话,却只瞧着何木珍带着年汀兰与年安,一同出了门。
“你莫要跟着去了,今日那个年芷兰死了,他们多半是去祭拜的。”
年家人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年芷兰的事儿,终究没有刮起太大的风浪,知道的人不少,但是敢轻易说出去的人,也没得一两个有那个胆量。
年寻吃了饭,便说去书房了,年阶也难得有空闲与自己的儿子玩耍。
只留着卫玲珑与玄渊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玩,轻声说着话。
“要说年家的人温情,我瞧着那个跟着他们一同长大的年芷兰死了,也没人有半分伤心呐。”
玄渊对年家发生的事儿,都了如指掌,若不是年安此番回京,并没有与自己修好的意思,玄渊也不至于要卫玲珑尽快将程淑的事儿抖出来,要年安在这年府,待不下去。
“若是三殿下和四殿下没了,殿下会伤心吗?”
卫玲珑一语中的,玄渊一时词穷。
“年芷兰不是年家的骨肉,她亲爹和亲娘,害死了年志,你觉得,这年家的人,谁会有心思去伤心?再说了,年汀兰是个护短的,年阶一脚踢得别人一尸两命,你当年汀兰不得维护她哥哥?”
玄渊微微叹了口气,“年汀兰护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能护一护我?”
卫玲珑听得一身起了鸡皮,不由得瞧了瞧玄渊,“二殿下,可再提醒您一句,曾家那位,可忽略不得。”
玄渊神色一变,“知道了”
山路崎岖,年芷兰不是年家的骨肉,自然也就没能安顿在年家的墓地里。
仆人将她随意安置在了城郊的山上,只树了一个木头在那里,作为坟头,上头连一个名字都没有。
何木珍微微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寒碜,却又不好过多安排,依着年寻那性子,能够不予理会,已经是极限了。
年汀兰和年安陪着何木珍,烧完了纸,年汀兰借口要逛一逛夜市,并未与何木珍一同回去。
“我觉得嫂嫂好像有问题,但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年汀兰与年安走在街上,同他说着自己心里的疑惑。
年安也微微一愣,“你操心这些做什么?”
“安哥哥,你能在府里,多待些时日吗?”年汀兰莫名有些不安。
年安久不回京都,这京都夜市依旧热闹异常,看着这个小妹妹,年安在心里头已经点了千万次头了。
却仍旧摇了摇头,“这京都,我是当真生活不下去了,明日一早,我便会请回边关。”
“那二婶……”
“若是大伯一直消不了气,不愿意将人给我,那边算了吧。这人,总该为自己做出的事,付出代价的。”
年安说的没有半分伤心,但是言语里的落寞,年汀兰却是听出来了。
“安哥哥,你真的,不恨我父亲?”
“恨他做什么?恨他将我养大?恨他因为弟弟的死,对我母亲和妹妹多番纵容?还是恨他,为了我爹的事儿,寝食不安?”
“安哥哥,你总归是太过理智了。”年汀兰有些心疼这样的年安。
年安牵起年汀兰的手,仍旧是细嫩软糯的,小时候每一次,都是这样牵着她,四处玩乐,生怕她一个跟头,摔了跤。
“汀兰,你若是小时候见着母亲想反设法的,为了自己的私欲,而背叛自己的父亲,你怕是会比我还理智。”
从小就看透了人心的孩子,怎么能不早熟呢?
年汀兰握紧了年安的手,“之前你会一意从军,就是因为那些事?”
年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全是,很多原因吧。”
“感觉,你们每个人都有秘密……”
年安停下脚步,拍了拍年汀兰的头,“有秘密都不见得是好事,汀兰,你只需要快乐的生活就好,只要年家还在,你就永远都不要担心什么。”
年汀兰垂下了眼睑,是啊,有秘密的,都不见得是好事,可是安哥哥,你不知道,我也是有秘密的……
“你如今长大了不少,之前不是给你说过,多看看书,不论什么书,都可以看一看。”
年汀兰点点头,“嗯,安哥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
“你在边关的时候,帮我看看有没有那些受了战乱,又没有人供养的小孩,若是有的的话,不论就帮我送回来,我来养。”
“你养小孩做什么?”
年安觉得奇怪,年汀兰撒娇“总之,安哥哥,帮我就是。”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养小孩可不是,像你小时候养个小猫小狗,汀兰,你这可得考虑好。”
年汀兰正色看着年安,“我自然是要考虑清楚了才说的,哪里会一时兴起?”
年安瞧着年汀兰不像是开玩笑,虽然心下疑惑,却也还是点点头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