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棕的衣,深棕绣梵文的箭袖,那人墨发高束,剑眉星目。东方有太阳升起,透过他的身影,直直地射向年汀兰的眼睛,一阵夺目刺眼。
“二殿下?!”
看着青鱼与母亲的大嬷嬷等在一旁,这玄渊又径直侯在马车旁,年汀兰就是再不明白,也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陪她来慈恩寺祭拜是假,与玄渊在此相见才是真。
“汀儿,还不下车?”母亲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年汀兰的思绪。
回过神,想起玄渊之前在窗前的那一番言辞,不免有些不好意思。玄渊却是一把扶住她的手臂,将人连拖带拉给带下了马车。
年汀兰重心不稳,险些摔倒,堪堪靠在玄渊肩头,才稳住身形。
玄渊一股男儿气息,直冲入年汀兰鼻尖,一时间更是脸红心跳。
青鱼与大嬷嬷绕过二人,将帘子打开,迎何木珍下马车。
何木珍瞧着女儿那模样,心里头到是有些底。
“二殿下!”何木珍与玄渊相互见礼!
“年夫人”
玄渊在此,自然是少不了年家人的特意安排,想要促成年汀兰与玄渊,自然是要花费些心思。
玄渊与年阶一样,都在军中做事,少不得入秋之后,就会往边关赶。再加上皇室的端午家宴,近在眼前,玄渊与年汀兰的事,是越早定下越好。
“难得二皇子也在此,你们年轻人,四下逛逛吧”何木珍淡淡撂下一句话,“青鱼拿着你家小姐的香烛,为你家小姐上香吧。”
说来,不过都是为她与玄渊制造条件,年汀兰不由得有些好笑。就如今而言,母亲就是不这般弯弯绕绕,她也不会轻易拒绝母亲的好意。
只是,这玄渊,可是最后储位的最终得手者,后头又与年家造反一事,牵扯上关系,也不知与他走近了,是对是错。
慈恩寺颇大,正逢初一,来的信男善女不少。
年汀兰有了前世今生的经历,对我佛之事,到是有了些敬意。
慈恩寺里香火鼎盛,拥挤不堪。年汀兰如今不喜热闹,便带着玄渊往后山僻静处走,玄渊也闷着声,跟在她身后。
“二殿下来慈恩寺,是得了我母亲的消息?”
林间小径,阴凉惬意,到是适合谈话。
玄渊没想到,年汀兰会这般直接,“年小姐,心思聪慧,想来是明白年夫人的意思。”
年汀兰踏着路上的鹅卵石,看着不远处的小亭,径直朝着亭子走去。
“二殿下,请!”
风骨成相,年汀兰是将军的女儿,身上那股子潇洒干脆,当真是普通女儿家学不来的。又因为从小被家人捧在手心,那神态举止,竟是比玄渊还高了几分。
玄渊一时间,看得入了迷。
久不见玄渊落座,年汀兰不由得看向他,却是一眼落入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那眼里,多得是光,那种光,年汀兰在柳中和的眼睛里看到过。充满了隐忍的欲望,还有无尽的渴望。
“二殿下?”
也不知为何,如今年汀兰看人是看得比以前有心思多了,许多时候,也是更加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玄渊回过神来,落坐在年汀兰对面,这个时候的他们,不像是父母意欲促成亲事的男女,玄渊倒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等着年汀兰说教。
“二殿下,咱们开门见山的说,我对男女之事无心,还请二殿下不要再多费心思了。”
年汀兰这话说的,不留半分余地,玄渊脸色一阵青白,到底是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稳住了身形。
“年小姐”玄渊紧紧握住拳头,手背上,青筋爆出。他从小被人欺辱,或言辞,或拳打,他都能一一忍过来,如今年汀兰不过是正常的拒绝他,却偏偏觉得比剜心还难受。
“是与我无男女之心,还是与所有人都没有男女之心?”
玄渊的忍耐力,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话语里的咬牙切齿,听得年汀兰不由得看向他。
“皇子十四岁赐婚,我最大,就是三弟,都已经有了正妃,年小姐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般年纪都未曾娶亲吗?”
年汀兰欲言又止,玄渊十二岁便自请出边关,与当时的年阶,一同被扔进军营里,回来的时候,便是十八的年纪,早已经过了赐婚的年纪。
这两年,年阶已经娶亲生子,偏偏这个二皇子,一次又一次的推脱了皇帝的赐婚。
年汀兰记得,上一世,就是他做了太子,也没有正妃。
“二皇子投身边关,无心儿女私情,也是正常。”
“呵!”玄渊冷笑,“我就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心讨好你,是因为你身后的年家?”
讨好?
年汀兰着实没有想到,玄渊会这般说,他堂堂一个皇子,如何用讨好一个臣子的女儿?
“二皇子,言重了。”
“我没有言重,从小你便只与玄胤在一起玩,长大了,你也只看得到他,他与你一样,都是受宠的孩子,你们性情相投,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你当真觉得,他会是你的良人?”玄渊越说越是离谱。
年汀兰连忙打断他,“二殿下,你无须这般,我不吃这一套。”
玄渊嘴唇煞白,他剖心剖肺,好一番费心的表白,却换来她这般冷漠无视?
“年汀兰,你,实在是冷漠。”
玄渊以为,年汀兰笑的灿烂,那么她便是温暖的,也以为她待家人好,那么她便会可怜他。他扮作可怜,想着她就是不喜爱他,总归有几分怜悯吧?
如今尽是半分扮怜悯的机会都不给,这是,想将他所有的希望都给灭啊!
年汀兰这才仔细看着玄渊,看着他眼里的怒意,以及失望,忽然便对这个二皇子来了兴致。
他擅长演戏,却又不擅长在她面前演戏,一句话,就将他的情绪给破了。
“二殿下,这样真实的面对我,不好吗?”
见多了虚伪的人,年汀兰也学会了分辨虚伪的表情。
二皇子不是一般的人,他并不是在父兄面前表现出来的那般无欲无求,也不是当真就觉得自己比不上四皇子,甚至,他的实力,绝对不是一片空白。
玄渊微微一愣,眼眶在慢慢锁紧,如果说一回试探,二回出击,这一回,玄渊觉得自己就像是小丑,早已经被年汀兰看穿了,偏偏她这个时候才戳破自己的心思。
“你,并不像你哥哥说的那般天真浪漫!”
“你,也并不像我哥哥说的那般无欲无求!”
两人你来我往,一句话便对对方下了定义。
玄渊别有深意的笑了笑,“年小姐,当真是要想当四弟的王妃?”
转来转去,终究离不开年汀兰的婚事。
石桌上有一方棋盘,年汀兰的右手在棋盘上划来划去,当四王妃?她是没有想过的,玄胤与她,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玩伴,就算不是玩伴,她今生也实在是无心男女之事,就算是逃不了,那也得寻到那个能与自己真心实意的人。
这世间,本就太多虚伪,若是不能得那真心人,倒还不如自己了此残生。
“二殿下,四殿下是我想嫁便能嫁的?”
年汀兰不禁好笑,她的婚事若是能自己做主,上一世,父亲也不至于为了她,与皇上生了嫌隙,为日后的灭门之灾埋下祸根。
玄渊直直盯着年汀兰,“以你父亲今日的地位,若不是你点头应允的,就是皇上点了人,也得看你父亲三分脸色。”
年汀兰手指微微一颤,就是现在,年家的势力都能让皇上心生忌惮了。
“二殿下说笑了,我父亲是臣子,殿下这话,一着不慎,怕是会给我父亲扣下莫须有的罪名。”
年汀兰一直都知道,年家军,在百姓心中颇具威望,但万万没想到,已经让皇上……
玄渊正色道,“年小姐不是想要真实?这边是真实的我,也是真切的局势,你,如今是整个汉国都在抢夺的女子。不只是我对你有兴趣,但凡有点欲望的男人,对你都有兴趣,或者说,是对你身后,年家的势力有兴趣!”
一阵山风起,透过小径,穿风而来。
迎面吹在年汀兰的脸上,给了年汀兰好一个透心凉。
“二殿下说的在理,我如今,却是一个香饽饽!”
年汀兰不由得自嘲,年家,已至鼎盛。
万事万物,由盛转衰,乃是常事。
青鱼匆匆赶来,打断了年汀兰与二殿下的交谈。“小姐,夫人拜佛的时候扭了腿,您快过去看看吧!”
“什么?!”
年汀兰一听母亲受伤,也顾不得与二殿下多说,连忙拉着青鱼去寻母亲。
玄渊跟在身后,脑海里转了又转,这个年汀兰,家世了得便算了,偏偏人还极聪明,将来只会是自己的一大助力,对于她,如今他更是势在必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