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1 / 1)

“卿卿她当真去了芍山?”顾墨淮一身戎装,坐在主帅营帐之中,与从前苏介同他相识时一般,一双惹人的桃花眼中一丝笑意也无,神情冷漠地像个怨夫。

只是而今的他,比起从前的冷漠来,更添了一笔凌厉的煞气,眸中沉淀的情绪更为隐秘,仿佛冰封了他那颗爱着人,又护着人的心。

苏介听顾墨淮再次问起这个问题,深深地咽了口口水,回道:“她说要去寻人,是沐辰与芮大夫陪同她去的,所以找到青青了吗?”

顾墨淮瞪了他一眼,恨恨地道:“苏子衿,她既早就告知与你今日境况,你就没想过她孤身在外会有生命危险吗?”

苏介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连日来不曾休息好,导致他的嗓音低哑:“我知道。”

“那你还放纵她在这个时候出京?”顾墨淮一拳猛地捶在桌上,站起身盯着苏介,“她殚精竭虑为你们思虑周全,可你们却连她究竟是去芍山做什么都不知道。”

苏介走近顾墨淮两步,一双单凤眼紧紧地盯着顾墨淮:“所以找到青青了吗?”

顾墨淮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凌尘阁的人与阿雾先生都没有青青的消息,”苏介急道,“她离京已有半月,陛下驾崩后,京中按照青青的布局,拿下了意图犯上作乱的神策军,可主谋王孜竟不见踪影,青青也一直——”

“苏子衿!”顾墨淮猛地抓住苏介的衣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他,“盛京双惠之争从他们出生那天就注定了,卿卿能算准王容离的阴谋,就说明王容离也极有可能对卿卿了如指掌。”

苏介浅灰色的眸子中,缓缓盛满后知后觉的震惊。

“我们驻扎在此已有五日,不见反贼踪迹不说,卿卿也下落不明,”顾墨淮将苏介抵在柱子上,低沉的嗓音令人心底发慌,“若是再找不到她,你拿什么来赔我!”

闻言,苏介抬头迎上顾墨淮充满怨恨的视线,将顾墨淮的手生生扒开,一字一句地回道:“她若有不测,我自当以死谢罪,到那日,盛京就只能拜托顾帅,毕竟...你是青青最信任的兄长。”

顾墨淮猛地瞪大双眼,胸腔中憋闷许久的怒火腾地一下炸开,扬起手就要冲苏介脸上招呼过去。

可还不待他挥拳,一名副将便突然冲进营帐之中,大吼道:“大帅,小焯他在西山那边发现点动静!”

顾墨淮猛地转过身:“西山?是找到顾小姐了吗?”

副将刚冲得快,没看见自家大帅想做什么,但他看了眼苏介,见他衣衫凌乱,忙别开眼,心中擂鼓。

他回顾墨淮道:“顾小姐那边还没消息,是小焯发现这几日,从西边来的商人比往常多了许多,就今早还有十车,说要往北边去,但衣摆上却有泥印子,身上也没黄沙味儿。”

顾墨淮当即蹙了眉:“泥印子?于嘉说东南边近日多雨,怕是有诈。”

“小焯跟上了,”副将回道,“让我来请示您,派些人手去支援。”

顾墨淮点点头:“让于嘉带两千人跟上,走山路,切勿打草惊蛇。”

“是。”副将说完便要走。

“等等!”顾墨淮叫住他,怪道,“我不是让林猛守着西边吗?他以前在安西军里待过,方便联系援军,怎么王焯从东边跑西边去了?况且西山本就有两千人驻守,还不够用?”

顾墨淮沉着一张脸盯着副将,险些将那身经百战的副将盯出一身冷汗。

副将吞吞吐吐道:“小焯么,大帅知道的,他是王家人,咱们这次,打的不就是他们王家人么,北边虎子也在,他们本就不对付,可能拌了几句嘴,大帅也别担心——”

“那现在林猛做什么去了?”顾墨淮突然问道。

那副将眨巴眨巴眼睛,迟疑道:“应该...还在西山呆着吧,他和虎子关系铁,军中谁不知道,虎子和小焯不对付,那大林——”

“那为何王焯将军还上赶着跑到林猛将军的驻地去?”苏介突然出声,将副将问的一头雾水。

顾墨淮盯着那副将道:“立刻搜寻林猛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并搜寻他的住处,有任何通敌罪证,都不可放过。”

那副将一时愣住了。

顾墨淮沉声问道:“还不快去?”

副将当即反应过来,忙去下达军令。

“林猛若是王容离安插在北疆军中的细作,那也难怪这几日都没有王容离的消息,”苏介说道,“我们都以为王容离会从东边走,如今他应当是乘水路往西,再伪装成各色人群往北。”

“芍山在榕城以西,榕城又是水路两通的要塞,”顾墨淮眉头紧锁,“若果真如卿卿所料,东海王八成精,怕是要从榕城绕路游往北边去了。”

苏介忙道:“你来了盛京,那北疆还有多少人?”

闻言,顾墨淮瞥了苏介一眼,冷笑一声道:“北疆就是成了空篓子,也轮不到王容离带着一群鳖精撒野。”

苏介忙道:“可若是他不单单是要造反,而是要通敌......”

顾墨淮沉下了眉眼,却冷声道:“那他就是送上门来,天生欠我们顾家的。”

“什么意思?”苏介怪道。

“因为只要他踏入北疆一步,后燕就绝不会放过他,”顾墨淮说这话的时候,眸子中闪着阴狠的光芒,“且不论他交的是谁的心,到头来,都不过是在给我们顾家撑天下。”

苏介隐隐之中察觉到了什么,却终究没有问出口。

与此同时,顾倾墨被王孜带到了一个地方住了下来。

赶路这几日,王孜一直给顾倾墨焚香,导致顾倾墨一路昏睡到了此处。

王孜端着晚膳进门来的时候,顾倾墨才醒来没多久,此刻正站在窗边看月亮。

“饿了吧,用些东西。”王孜将菜一个个摆出来,语气温柔地几乎要让顾倾墨以为他们从来就是这般相敬如宾。

顾倾墨看到桌上的菜,微微愣了一下。

都是她从前在北苑常吃的几道菜,粥和小菜也是她从前胃口不好时晓艾常给她做的。

顾倾墨顺从地坐到桌前,拿起筷子用膳。

顾倾墨用了一半,王孜才忽然开口问道:“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顾倾墨用毫无波澜的眼神望了对面坐着的王孜一眼,像是王孜说了什么怪话,才垂下眉眼,回道:“你既不会告诉我,问了又有何用?”

王孜最不喜欢顾倾墨这副安然等死的模样。

他忍着怒意,故意问道:“你想知道我们现在在何处吗?”

顾倾墨夹了一筷子茄鲞,却盯着桌上一盘黄花鱼,笑道:“难为你将东海的鱼,千里迢迢送到骆山来,多谢。”

王孜听顾倾墨猜出了他们所在何处,心中震惊的同时,也带了一份欣慰与没来由的快感,言语之间不觉便恢复了方才的温柔。

他夹了一筷子黄花鱼到一个小碟子中,十分娴熟地剔了鱼刺,将小碟子带肉放到顾倾墨的面前,笑道:“原本想做你爱喝的鱼汤,师傅却说葱油更香,你多吃些。”

顾倾墨也不奇怪他为什么不问自己是如何知道的,只道:“黄花鱼做不了鱼汤,你既不懂膳食,便不要在此处白费功夫,做人做事也是一样的道理。”

王孜听她这么明白敲打自己,也不恼,见她夹了好几筷子茄鲞,便将茄鲞换到她面前:“这茄子送到骆山不易,你要爱吃,就多吃些。”

“我不爱吃茄子,”顾倾墨停下用膳的动作,抬头看着他道,“是苏子衿说吃茄子对身体好,我才勉为其难吃一些。”

王孜的脸色顿时不好起来。

顾倾墨面无表情地继续用膳,却再没碰过那道茄鲞一下,也没动过王孜为她剔好刺的黄鱼一筷。

王孜盯着顾倾墨若无其事的模样,突然一声冷笑:“你可知,宁王他...现今正在何处呢?”

顾倾墨停下了用餐的动作,漱口完毕后,直言道:“他不会守在盛京城中,我若迟迟不归,他必定出城寻我。”

王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倒是了解他,只是不知...你够不够了解我。”

顾倾墨蹙眉:“你什么意思?”

王孜笑道:“你既猜出我们在骆山,就该知晓我没去东边,而是在北边了吧?”

顾倾墨盯着王孜,心中渐渐生出一股子不安来。

王孜丝毫不嫌弃地收拾着桌上的剩菜,说道:“你要不要猜一猜,我为何带你来骆山呢?”

“你想做什么?”顾倾墨冷冷地问道。

王孜见她不答反问,也不恼,只是叹了一口气,而后冷笑道:“你将顾墨淮从北疆请回盛京,我不知是该说你聪明,还是说顾墨淮信你太过,犯了傻。”

他起身走到方才顾倾墨站着的窗边,看着外面的月亮道:“今晚的月亮可真圆啊,像不像芍山之乱那天晚上?”

他回过头冲着顾倾墨笑,那天真模样,险些要叫顾倾墨忘了面前这人是如何危险。

“陛下做皇帝不行,偷袭的本事却是一流的好,挑的时间、地点、时机,”他自顾自地说道,像是孩童炫耀自己最为珍贵的礼物一般,“你兄长当年的罪名中,有一条是什么来着?”

王孜一边作思考状,一边朝着顾倾墨走去:“啊!是通敌吧?”

他一双狭长如狐狸般精明无情的眼睛,紧紧盯着顾倾墨,像是盯着一头猎物,笑得纯粹而可爱,却叫顾倾墨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王容离,你不要发疯,”顾倾墨冷声道,“这罪名琅玡王家担不起。”

“顾倾墨!”王孜一声低吼,打断顾倾墨的劝告,“这罪名可不是我来担。”

顾倾墨缓缓睁大双眼,瞪着王孜。

王孜面无表情地道:“你不是很恨盛京城的百姓,恨他们从前承你父母恩情,却在芍山之乱那天眼睁睁看着你们一家遭难却无动于衷,恨盛京中那些麻木不仁之辈,恨那些不愿意为你父兄站出来说话的人吗?”

“对,”顾倾墨痛快承认,“可那与你何干?”

王孜笑道:“我只是在帮你,帮你让他们,在十四年后的今天,为当初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顾倾墨的脑中快速闪过先前发生的每一件事:“你什么意思?”

“你只需在此处好好等着,就能看到...一个比当日顾右丞相府更华丽而宏大的火海,”王孜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我要让他们,受你一家受过的苦,在你眼前,用生命向你赎罪。”

“你说好不好?”

顾倾墨不可置信地看向王孜,就好像从未认识过他一般。

“只可惜,”王孜撇撇嘴,眸子中神经质的愉悦瞬间熄灭,变成冷漠的幽深,“你的宁王殿下和顾帅,将会成为盛京的幸存者,与我们一同成为观众,而我们不得不将这场盛大的烟火晚会分享给他们。”

“榕城,”顾倾墨喃喃道,“是灯油?”

“是灯油!”苏介突然对顾墨淮低吼道,“王孜是想烧毁整个盛京城!”

闻言,帅帐中的各位将军都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苏介。

苏介起身对顾墨淮解释道:“王孜曾经暗地里插手江北事务,私吞过的官银不计其数,制作特殊灯油不是问题,而榕城既是他的驻地,他若要掉包各地进贡给朝中的灯油等物,在榕城动手最为方便省事。”

“青青也曾与我说过,榕城官驿的油灯品质不佳,”苏介皱眉道,“我们还曾以为是榕城官员贪污,暗里查过他们的帐。”

“宁王殿下,这只不过是你的猜测,”一名参将反驳道,“按你喝顾小姐的说法,王孜是要当皇帝,那他何必大费周折烧了整个盛京,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当年太皇太后与柔然那一仗,大晋不是没有制作过能够烧毁一整座城池的特质灯油,那一仗大晋难道不是大费周折?但最后得到了什么,想必将军比我更清楚。”苏介正视那名参将,不卑不亢地回道。

见那参将不再说话,他才转首问王焯道,“王将军可查出那些商人运输的大多是什么?”

坐在一旁的王焯紧紧盯着苏介,回复道:“多是些...香料、墨、腌制品...这么想来,大多是些味重之物。”

苏介蹙眉深思:“王孜的暗探名为烟花,我们虽拿下神策军,却找不到烟花的蛛丝马迹,若是他当真将盛京当作一个巨大的烟花圣地,那他肯定就是那个观众!”

众参将皆一头雾水,实在不敢相信苏介这大胆的猜测。

“是骆山!”顾墨淮忽然出声道,嗓音陈缓,引得众人都看向他,“骆山南望盛京,视野最为开阔,从前二哥与我和卿卿说过。”

“西山过两座山脉,就是骆山,人就是在那中间丢的。”王焯忙道。

“王孜整这么一出,就是为了烧毁整个盛京?”一名参将不解道,“就算他计谋得逞,可我们北疆军还在啊。”

“但太子在盛京城内,一众必定会反对王孜登基的腐儒也在盛京城内。”一名副将回道。

“那他们老晋家就没根了?”一名五大三粗的副将茫然道,“我们还给谁去争去?”

“澜王殿下,不还在澜州吗?”顾墨淮望向苏介,眼神冰冷。

闻言,帅帐中的人皆顺着顾墨淮的目光,看向苏介。

王焯沉思道:“他既然安插了细作在北疆军中,就早已提前知道了我们要来盛京的消息,以及我们驻守城外一事,可他没有想办法让我们一同死在盛京——”

“他是要北疆军为我背上盛京大火的罪名,”苏介垂眸说道,“那他手上必定有我们不得不服输的筹码......”

“青青!”“卿卿!”

苏介与顾墨淮一同出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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