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人多,又大都是年轻人,处在爱热闹的年纪,性子也都和善讨喜,一群人吵吵闹闹的,倒是显得原本冷清的王孜府,多了些生气。
众人一同包好饺子,王稚和晋承逸几个便都挤着要亲手下锅去煮,几人抢来抢去,倒是让孟春晓好一阵头疼。
尤其是王稚,在争抢过程中,还一不小心将他自己包的那几只丑地惨绝人寰的饺子给掉进了湖里,惹得他好一阵心疼,太皇太后倒是笑得前仰后合。
顾倾墨回首瞧着太皇太后因王稚的举动笑得见牙不见眼,也微微一笑,回首将自己包的一盘饺子递与阿雾,问道:“小十四怎么没来?”
阿雾一边接过饺子放到桌上,一边回道:“小公爷说,十四殿下昨夜歇得太迟,今早没起来,就索性在屋里温书,不来了。”
顾倾墨微微蹙眉,却并未对晋承偲的借口做过多表示。
“聊什么呢?”苏介也从外头进屋,从顾倾墨身后将他包的饺子也递给阿雾,阿雾接过去,他便用空出来的手顺其自然地搂住了顾倾墨纤细的腰肢。
顾倾墨便打了他的手一下,一双双凤眼认真地盯着他:“青天白日,大庭广众,做什么?”
苏介用鼻尖蹭了一下顾倾墨的鼻尖,笑道:“为夫做什么了?”
王稚在外头看到了,立刻气鼓鼓地嚷嚷起来:“姑母你看!子衿和我们阿离成亲后,就变了个人似的,当着您的面就敢和阿离亲亲我我呢!”
他这么一嚷,大家便都不由自主地往里头搂在一起的小夫妻看去,惊得顾倾墨立刻将苏介的手从腰上打下去,苏介也不恼,就笑着看顾倾墨,眼中盛满春情。
王诺了然一笑,戳了戳王稚的腰,示意他别老闹顾倾墨,倒是在里头张罗着帮孟春晓下饺子的晋承逸冲王稚嚷嚷道:“王晗雨!你那几个破锣饺子还下不下了?”
众人便又哄笑起来,羞得王稚红了一张脸,忙趴到窗户上去骂晋承逸。
苏介瞧众人都不再注意他们,便凑到顾倾墨耳朵边上笑道:“晗雨啊,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一物降一物,果然还得我们承逸来收这盛京小霸王啊。”
顾倾墨瞥了从灶台后头伸出头来呛王稚的晋承逸一眼,掩嘴浅笑:“王爷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妾便心满意足了。”
苏介趁着没人看他们俩,立刻将顾倾墨拉到了一旁的桌子边,刚好躲进一个死角。
王稚正凑在窗边和坐在灶台后头生火的晋承逸吵嚷,里头外头的人都注意着他们,笑作一团。
“做什么?”顾倾墨一本正经地看着苏介问道,脸上却挂着笑。
苏介搂着顾倾墨的腰便要去亲她,被顾倾墨按着胸膛推开,轻声惊呼:“外头都是人呢!”
苏介盯着顾倾墨,一双单凤眼中含情脉脉,在她耳边呵气:“他们看不着。”
“阿雾转个身出来就能看到我们呢。”顾倾墨也凑在苏介耳边轻声道。
苏介掐了顾倾墨的腰一下,顾倾墨下意识地轻声叫了一下。
苏介笑道:“瞧,这不是没出来?”
顾倾墨笑着盯了他一会儿,忽然踮起脚在他鼻尖上亲了一口,便从他怀中挣了出去,逃到外头看孟春晓下饺子去了。
苏介盯着顾倾墨跑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一摸鼻子,也跟了出去。
阿雾正在里头帮晓艾切水果,苏介便走到他身边,问道:“小王大人今日怎得不在家?”
阿雾温和地回道:“陛下让小王大人帮着刑部查案呢,近日里可有得忙了。”
闻言,苏介抬了一下眼,短促地呵了声。
阿雾抬头看他,有些不懂。
苏介却只是微妙地笑了起来,拍了拍阿雾的肩头,摇着头轻声道:“咱们呀,还自以为了解她呢,结果倒是全让她算在里头了。”
阿雾微微蹙眉,回身看了正在下饺子的孟春晓一眼,看着苏介欲言又止。
倒是顾倾墨从苏介身后走过,垂眸看了果盘里那些花生、桂圆、瓜子一眼,在苏介身后轻声道:“苏子衿,你可别在我这儿装傻,王孜做什么去,你会不知?”
说完,便要往外头去。
苏介反手便拉住她,扯她在身边,故意将下巴搁在她耳边,笑道:“方才还是王爷,现在就又连名带姓了?”
顾倾墨撩了一下眼皮,故意别开话题:“君子远庖厨,王爷就该在外头好好坐着,做什么进这等油烟之地?”
苏介嗤笑一声,抬抬下巴,示意阿雾和一旁还在和王稚吵闹的晋承逸:“怎么承逸和先生就进得?为夫若进不得,还怎么为本王的夫人浣手作羹汤?”
顾倾墨便笑道:“春姑姑可放下吧,宁王殿下说要一展身手,为咱们做羹汤呢。”
孟春晓一边做水饺汤底,一边笑道:“那奴婢可是要有福气啦!”
阿雾立刻便将手中刀刃放下,与晓艾道:“我是吃饱了,无福消受这碗羹汤,晓艾,咱们还是去外面消消食吧。”
晓艾瞥了苏介和顾倾墨一眼,又看了一本正经的阿雾一眼,憋笑着凑到孟春晓耳边道:“姑姑不知,王爷和小姐在府中,那是日日如此,今日是让您与我一同受罪啦。”
闻言,孟春晓的眼珠子一转,便笑了起来。
其后,顾倾墨在北苑,与众人笑闹半日,到太皇太后由晋承逸陪着入宫,顾倾墨与苏介方才回宁王府。
因顾倾墨与苏介新婚,易城侯又突然失踪,皇帝便一时没想起来要顾倾墨继续给太子做伴读一事。
而苏介本就不领朝职,便也整日闲散在家,连太学院都索性不去。
这日,顾倾墨原本与苏介在书房看书,本想等晋承偲来后,顺势告诉苏介晋承偲的事情。
她心里明白,澜王性子太过软弱,难堪大任,他做个爱读书的闲散王爷,尚且可能无法自保,若是当真陷进党争这摊淤泥,只能是成为各方蚕食的对象。
苏介能帮他一时,帮不了他一世,何况苏介不愿在朝为官,有时尚且无法自保,又如何能够将他扶上高位?
她明白苏介只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但她有,她相信晋承偲会成为比晋诚其他儿子都更能胜任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的人选。
可她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晓艾禀报晋承偲今日要去陪太皇太后而不来宁王府的消息,便只好作罢。
但晓艾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晋承偲分明来了,却在问过顾倾墨现在在做什么之后,便又走了,还让她不用告诉顾倾墨,其实他来过的事情。
顾倾墨便与苏介在书房看了一下午书,晚间直接在书房用了晚膳。
用膳间隙,洛书言忽然匆匆跑到了书房,却在门口看到屋内的女子之后又停了下来,咽了口口水,方才按捺着焦急进屋,在苏介身边欲言又止。
晓艾虽然看见了洛书言的模样,却只是一个劲地盯着他,嘴角噙着放肆的笑,倒是顾倾墨见状,放下筷子喝了口茶,称要去散散步。
苏介本要陪着,顾倾墨却拒绝了他,只让晓艾跟着。
顾倾墨一走,洛书言便道:“王爷,抓着了!”
苏介立刻蹙了眉,放下筷子瞥了洛书言一眼。
洛书言自顾自的说道:“听说是王孜大人带着神策军蹲守了一天一夜,亲手抓获的——”
“方才你是在顾忌青青?”苏介直接打断洛书言的话。
洛书言微微一愣,忽然垂下脑袋,闷声道:“书言不敢。”
苏介抬眼正视他:“你给本王坐下。”
洛书言踌躇着站在原地,在苏介长时间的注视之中,终于还是坐到了苏介身前,却一言不发。
苏介盯了他许久,问道:“我记得...你并不讨厌青青。”
洛书言忙摇了摇头,想起这样苏介可能会误会,又忙点了点头,抓耳挠腮一顿,着急地说道:“属下没有讨厌王妃,属下相信王爷的眼光,怎么可能讨厌王爷喜欢的人?”
苏介脸不红心不跳,怪道:“那你怎么如临大敌一般,防着自家人?”
洛书言面色怪异,嚅嗫了半晌,方才支支吾吾地道:“属下没有防着王妃,属下...只是不喜欢那个晓艾。”
闻言,苏介愣了一下,本还奇怪晓艾怎么惹到了洛书言,脑海中却忽然崩现一个想法,让他一瞬了然,他笑问:“艾姑娘怎么惹着你了?”
洛书言愤愤地道:“她每回看到属下,就一直盯着属下,那眼神让人看了就讨厌!属下都怀疑属下是不是长的很奇怪了。”
苏介“噗嗤”一声,笑道:“本王怎没见她盯着你?”
洛书言瘪着嘴:“王爷两只眼睛都沾在王妃身上,哪里看得见咱们这些底下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苏介见他说的好笑,也不点他,只道:“你去好好向思文讨教讨教,也别整日里呆在府里哪儿也不去,别倒是真成个吃斋念佛的小和尚了。”
洛书言不解苏介之意,还以为苏介是不相信他,在打发他,便道:“那个晓艾真的很奇怪!今日属下还看见她在门口和十四殿下说话!十四殿下都走老远了,她还站在原地看了许久,她——”八壹中文網
“你说承偲来过?”苏介又打断洛书言的话,问道。
洛书言点点头:“对啊,原本属下看到她站在门口,还不想走过去呢,一看到她是在和十四殿下说话,便又了然,十四殿下一直跟着王妃学书,而今王妃来了咱们府上,十四殿下也跟着来了——”
“承偲......”苏介喃喃,洛书言便停了话头,坐在原位上看着苏介。
可苏介只是沉思了片刻,并未说什么。
洛书言便道:“话说十四殿下而今也有十九了吧?还是十八?年前还那么小的个子,看上去就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这么快就拔高了,真如雨后春笋一般。”
苏介不待他唠叨,便又问道:“你说抓到了,是抓到了掳走易城侯之人?”
苏介这么一开口,洛书言立刻就被带走了话题,回道:“是呢!方才思文带消息回来,说是才抓到人,让顾侍郎带回刑部狱去了,王爷猜那人是谁!”
苏介一撩眼皮,开口道:“你这么问,那想必是位老熟人。”
“是平襄侯的亲卫宋武!”
洛书言和晓艾在同一时刻,不同的地方,各自向自己的主人禀报了这一消息。
顾倾墨听到这个消息,却只是冷笑了一声。
方才顾倾墨出了书房,说要一个人去转转,让她先回去,结果她没走两步,就收到流岚传来的消息,她便急急忙忙找回来,将这一消息立刻告诉顾倾墨。
谁料顾倾墨只是这么冷淡的一声笑。
晓艾怪道:“小姐似乎并没有很惊讶?”
顾倾墨一边看着脚下的路,一边态度冷漠而随意地回道:“早料到的事。”
晓艾嘟起嘴巴:“所以十四殿下说的都是真的,小姐早已清楚背后谋划之人,先前不过都是将计就计?”
顾倾墨轻笑一声:“而今抓着了,不就是好事一件?”
“小姐怎么就知道一定是好事!”晓艾气鼓鼓地道,“虽然下的是刑部狱,可三公子并不是一手遮天,若是那宋武就是冲着小姐来的,小姐也坐好了十足的准备?”
顾倾墨笑道:“我自有分寸。”
晓艾却赌气地道:“小姐总说有分寸,若您真事事都能算到,而今怎么会在宁王府中?您猜到了这回的事,不告诉我们也便罢了,而今人都抓到了,小姐还不告诉我们究竟是谁谋划的这一切?”
顾倾墨突然停下脚步回身,晓艾一时不察,撞到了她的怀中。
顾倾墨扶好晓艾,不顾她气鼓鼓地道歉,正色道:“走路看路,是最基本的道理,若是一味将心思花在别处,迟早摔得粉身碎骨,你说的的确对,我是曾分过心而让人算计。”
晓艾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垂着眉眼听训。
“但我不会不留后手,也绝不会任人宰割,”顾倾墨道:“这件事情咱们不需要插手,故而不需要你们涉足太多,对方已经在咱们身上达成了他的目的,我们只需作壁上观,你整日里在王府转悠,知道太多也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晓艾疑惑道:“小姐一下和王爷好的如胶似膝,一下又担忧起我在知道太多在府中没好处,这又是什么道理?”
顾倾墨无奈地瞪了她一眼,道:“等宋武说出他为何要掳走晋承偃,你便知道了!去让沐辰继续盯着宋武,阿雾继续盯着王孜,流岚还是盯着太子那边,接下来,就将台子交给他们吧,咱们可以安心看场大戏。”
晓艾却忽然气鼓鼓地道:“好哇!原来沐辰一直都知道这个宋武的事!”
顾倾墨笑了,却并不多言,只道:“那也给你一个任务。”
晓艾瞥了顾倾墨一眼,似乎在掂量自己和沐辰,究竟谁在顾倾墨心中的份量更重,片刻应道:“好。”
“你去将阿淮护送出城,”顾倾墨说完,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晓艾,“务必确保他的安全。”
月光之下,只见顾倾墨手中静静地躺着一块通行令牌,那上面清清楚楚的一个字——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