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放下的酒杯又被斟满,还未来得及再次送到嘴边,在一旁将一切看尽的杨星也抢过张芒杯子,接着又很自然的送到嘴中,一杯过后,又是一杯。程辰也是明白张芒的做法,听着张芒的话,连干了三杯。一场闹剧,三个人的纠纷,还真是大型的修罗现场。白酒的辛辣感是张芒极力在克制的,她压抑着喉咙,尽力没有让自己咳出来。而身旁的两人,都是知道张芒是那种不善喝酒之人,纷纷主动夹些甜食到张芒的面前,面对两人的动作,张芒真是既想哭又想笑。杨星也的声音虽低,但程辰还是清晰的可以听见“暴发户”三个字。程辰并没有杨星也的态度而恼火,他的确收敛了很多,虽然开始因为自己给张芒添了不少的麻烦,最后也在张芒巧妙的化解。“我一没偷,二没抢,清清白白赚的钱,来养我家祖宗,你这是嫉妒?”
说着,程辰还时不时夹上一筷子蔬菜放在张芒的碗内。而另一旁的杨星也自然也不甘示弱,用筷子夹起另一道张芒从前爱吃的食物,并用着不明深意的语气回应道。“看来某人对‘暴发户’一词的理解多有偏差,生不知对方是否需要你的帮助,她有工作,有能力,赚钱给自己花,应该不需要某人所谓的养。”
“我家祖宗的工作挣钱是兴趣爱好,那点工资顶多当个零花钱用,就算她天天在家躺着,我也能顿顿给她端上个鱼翅鲍鱼,然后锦衣华缎的打扮上,用不上某人这酸不溜的羡慕嫉妒恨。”
“有钱固然好,但钱可不是万能的,它买不来亲情买不来爱情,只会令男人变坏。”
“再坏那也是有钱,没钱可是什么都做不了,生病了住不了院,纪念日送不起礼,出门开不起车,回家住不上百平米的豪宅,这里子和面子都是用钱堆起来的。男人是有钱会变坏,但不好意思,我家连续三代都是有钱人,我打生下来,就是个有钱人,所以这好坏,你要该如何定义?”
“还真是个暴发户啊,三代都是有钱人,不过老话说的好,富不过三,我看也甭在这瞎显摆了,有这时间精力还不如回家好好盘算盘算,这钱够不够你这挥霍,别哪天一掏出卡,全是一堆报废没有余额的小卡片。”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夹在中间的张芒连句话都插不上,关键是这两人说话归说话,每说完一句都要加一筷子菜放在张芒面前的餐碟上。趁着程辰听完杨星也的话还没发火前,张芒决心还是先开口阻拦两人这幼稚的小学生行为。“两位,能不能不要再给我夹菜了。”
张芒一脸无奈的僵持着手中的筷子。杨星也倒很识趣,本来现在的他就应该在张芒面前树立好形象,断断不能轻易惹怒张芒,以免日后两人的深度交往。而程辰看了一眼张芒面前的菜碟内剩余的菜,一声轻笑,又再次开口。“看来某人真是许久都不出现,这心上人的口味变了都不知道。”
程辰的话明显是在说给杨星也,杨星也听完将视线落在张芒面前餐碟上,果真如程辰说的那样,他给张芒夹过的那几道口味偏重的菜,张芒剩了大半,仅将最爱吃的那几道吃了干净,而相反,程辰夹的张芒是一个不剩都吃了精光。杨星也将视线偏回,右手摩擦着面前的酒杯,从他替张芒喝过两杯酒后,杨星也便不再喝果汁。原来自己真的离开了太久,久到张芒的口味改变,自己全然不知。张芒也听出程辰话里的含义,同样她看向面前的餐碟,剩下的全是杨星也给她夹来的,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口味改变,夜里不会吃太过油腻的食物,不去喝毫无营养的碳酸饮料改喝鲜榨果汁,顿顿讲究营养均衡,荤素搭配,还喝起汤,像个养生家一般。‘张芒,吃饭讲究的是荤素搭配,营养均衡,你身为女孩子,更该如此。从前你什么的习惯我不管,但在我这里,你要守我的规矩,今后每晚都要喝上一碗鲜汤,我若是没有时间陪你一起用晚饭,你可以先行食用,但过了六点,便不得进食半分。’这是莘夏在张芒种菜前所说的,短短两年,莘夏的话如同命令,更如同毒素,侵蚀着张芒身体里每一个细胞,他改变了她,她终究会成为他。“我吃饱了。”
程辰刚给张芒盛满一碗汤,张芒就放下了筷子。“祖宗,再喝碗汤白,我刚替你尝过了,这汤味道不赖,虽然比不上张姨的手艺,但也还是能喝得到程度。”
说着好心端起汤碗用手拿着汤勺一勺勺盛满又倒出,样子像极了一个极力想要讨好女朋友欢心的修狗。张芒无奈的白了眼程辰,还是礼貌的接过。而程辰见张芒接过后,更加嘚瑟的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独自喝闷酒的杨星也。像是在说;瞧见没,我家祖宗的我惯得起,你哪凉快哪待着去,别总晃晃悠悠的出现在我们面前。餐桌上,在座的有不少男士,他们来自社会的各个阶层,但身为男人的本性,都是相差无几,只见其中有一名男性开始做起“表率”抽烟,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一来二去,众人自然也不大拘束,索性放开些。烟味很快便飘散在整个包间,照从前,张芒闻到呛鼻的浓烟早就受不了,开始咳嗽,但现在的她,却和那群人一样,是个沾染上便再也戒不掉的烟鬼。她下意识的吞咽起口水,这个味道,令她着迷。程辰自然是知道张芒这些习惯,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偏着身子,小声询问。“怎么,烟瘾犯了?”
张芒只是看了程辰一眼,程辰便能够明白。“你现在已经抽的很少了,回来后也没见你抽过,要是想的话就抽吧,一会儿该难受了。”
程辰虽然不抽烟,但还是知道吸烟者的那份依赖,戒烟哪有那么容易,又不是说不吃哪个菜就不吃,况且像张芒这种烟瘾极大的人,更是不易。从张芒入职开始,就尽量很避免的在公共场合抽烟,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好。好在高家栋给张芒准备了些糖果,以至于张芒在犯烟瘾时可以吃一颗缓解一下。张芒并没有听从程辰建议,而是拿出包去找糖来缓解自己的烟瘾。可摸索了大半,还是没有找到,大概是吃完后忘记补上。在房间内呆的时间越久,闻到的烟味越重,她便会越难受,她下意识的清了清喉咙,烦躁不安的最终还是拿出烟,只是并没有像在场其他人一样直接点上,而是找了借口出了包间。刚走出饭店的张芒就急不可待的点上一支。猛吸一口,巨大的烟雾不慎呛到了鼻腔。她咳嗽几声,却不知吸引到随她一同出来的杨星也。张芒是寻了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她并不习惯受人瞩目,在人们的指点下抽烟。开始杨星也没有在门口看见她,但是在听到张芒咳嗽的声音发现的她。她一个人,靠着墙边,低着头,黑色的长发别在耳后,总有几缕不听话的垂下来,手腕上圈着一个绿的在黑夜里都发透的玉镯,指尖还夹着根正在燃烧的香烟。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这样的恶习又是因为什么沾染上的?杨星也有无数个问题想要问张芒,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张芒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没有消息,像人间蒸发般消失了两年,再次见面,性格与生活习性都改变了很多。可站到张芒面前后,他却又像个哑巴一样不知要如何开口,他生怕像之前那样,问张芒有关那两年多的事后,张芒不给他一个好的脸色,甚至扭头就走。“想问什么?”
杨星也站在张芒面前时,张芒并没有太感到惊讶,甚至没有任何回避,照常抽着烟,吞云吐雾的样子。张芒既然开口,杨星也也不再藏着掖着,有什么就问什么。“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两年前。”
没有一丝犹豫,张芒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为什么开始抽烟?”
“压力大,睡不着觉。”
谎话在张芒嘴中像是家常便饭,信手拈来。“那两年多,你去哪了?”
“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
杨星也问一句,张芒答一句,说话的语气也没有像上次那般激进,更多的是平静,像一滩死水,没有生命。但每一个回答,都也是事实,是莘夏送给她第一根烟;是因为见了鲜血,杀了人,控制不住内心的慌乱,夜里无数次的噩梦惊醒;是分手后,被莘夏绑架,然后关在一个与世隔绝,没有人认识她的古堡。“为什么不回来?”
这个问题,张芒没有再像先前那般脱口而出,她抽完最后一口烟,轻飘的吐净口中雾气,将烟蒂丢在地上,还不忘伸出脚踩灭,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索。然后她扬起头,看向远方车水马龙的景象。“工作忙,没时间,大概还是不想回来。”
张芒的回答看样子并没有出乎杨星也的意料,这也是情理之中,自己当初答应了分手,人家想要去一个全新的地方有全新的开始也是理所应当的。杨星也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张芒,用尽最后的勇气,沙哑的嗓音再次在张芒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