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芒父母离世的那年,张芒被舅舅接回到家。舅舅的家里很简单,没有华丽的装修,高级的家电,以及曾经她触手可及的温暖。
那年张芒六岁,正是上小学的年纪。 所有人都说她幸运,幸运的没有坐上那辆车,幸运的躲过车祸,躲过燃烧了三个小时的熊熊烈火。 可她失去父母的那晚,小小的一个站在角落,似是无人注意,又是那般瞩目。 所有人又都说她不幸,不幸失去的父母,不幸的变成了孤儿。 她好似一切都知晓,却又无知。没有留下一滴痛苦的眼泪,没有发出一声哀嚎,没有显露出一丝悲伤。 所有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在张芒初来之际,莘夏若无工作外出,最喜站在阳台,指缝间夹着一支烟,将身体半倚在扶手上,躯着身子,注视着站在院中的张芒。 虽是正午,却凛冬已至。 即便是在阴霾肆意飘雪之时,也丝毫未阻碍张芒每日都要站在院中。 她好像在等待,等待一个可以将她解救于水火的骑士。 来往进出庄园的车辆,在看到突然出现在庄园的陌生女人,总会忍不住驻足。 偏偏莘夏是个小气之人,他最不喜自己的猎物成为别人眼中的食肉。 他不仅要惩罚这个不听话还喜欢四处招蜂引蝶的猎物,还要将那些喜欢窥伺别人东西的家伙,挖掉双眼,才足以解恨。 当一个因此被刨掉双目之人的传闻传出,来庄园的人日益减少,乃至后来的人再见到张芒纷纷选择绕道。 他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忍不住勾起嘴角。 至于张芒,既然那般喜欢站在风雪中,那便让他站得再久些,每日若是站不足五六多个时辰,岂不辜负他这一片良苦用心。 年末时节,庄园里进出的客人愈发多了起来,张芒依旧每日按照莘夏的要求站在院中,过往的客人见状后,个个行色匆匆,低头快步前行。 “快点走,这个女人像个瘟神一样,谁多看一眼,眼珠就别想要了。”…… 张芒依稀可以听到过往的人低声的嘲讽。 好像真的这般如此,她就像个瘟神,年幼克死了父母,没有完整的爱情。 她微微仰起头,看着从头顶飘落下来的雪花,落在地面,落在树梢,脸上不自觉露出鲜少出现的微笑,好似只有这一刻她是自由的。 书房里静坐的宾客迟迟没有等来叫他们前来的莘夏,几人在沙发上坐立不安,却也不敢轻易起身去寻莘夏。 彼时这间庄园的主人正悠闲的靠在阳台的墙边,目不转睛的盯着站在中央的张芒,生活总是无趣的,而他总想找些乐趣才好度过这闲暇时光。 “你说,究竟什么样的家庭,在自己孩子失踪近两个月都没有选择报警?”
…… 莘夏的视线始终落在张芒的身上,却突然对守在身边的一伏发出质问。 在张芒被绑架一个月的时间,莘夏派人去警局打探情况,只是这此与以往不同,没有人报案失踪。 原本他还心存侥幸,却在时间过去近两个月里,他依旧没有打探到情况。 不得已他让一伏着手调查起张芒的身世。 “我从不相信这世间因果循环,善恶报应。只是这次,倒是让我有了新的认识。”
“我找人查过,没有问题,应该确实巧合。”
“确实巧合,就像是将硬币抛起,落下后出现的不是字,也不是花,而是硬币刚刚好立在桌子上,你看不到字,也看不到花。”
话音刚落,原本站在院中仰头望天的张芒却在一刻,突然转头,看向莘夏。 莘夏并没有被张芒突然的举动的吓到,相反,他倒是饶有兴致的向前走了几步,最后停在扶栏前。 “联系她的家人,就说,她在我这里,让他们别太担心,我就是暂时带走她一段时间。”
一伏对莘夏说的话向来不问缘由,直接去办,但这一次,他多么想替那被绑来的张芒问问,为什么,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放她离开。 随着一伏离开,阳台上也仅剩莘夏一人。 莘夏一言未发,与远处的张芒四目相对。他看到了有趣的东西,看到了在张芒心底深处同自己一样的扭曲、病变、亢奋,是另一个自己。 平静,是张芒站在庄园中央最能感受到的一份慰藉。 当对上莘夏目光的那刻,她却也没有了初始的恐惧,她不禁感到一丝后怕,害怕自己变成如莘夏那般的恶魔。 那场雪,下了整整一夜,待第二天张芒仅拉开窗帘还未踏入阳台便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而这场雪过后,张芒很长一段时间都未在庄园内见过莘夏。 饭桌上,张芒看着桌上摆放的一人餐食,也没有多问,她多么期盼,若是莘夏就此永远不再出现,那该多好。 只是好景不长,在新春当日的那晚,莘夏终于出现了。 她自始没有去看莘夏一眼,在她的潜意识里,她不去看他,他便如同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 她面无表情的回答着莘夏问的一个又一个问题,又试着问出那个她一直想要得到的答案,即便知道那个回答并无意义。 大约是太过孤独,她居然会主动与那个人闲聊起来。 只是在莘夏离开后,她正准备起身回屋的途中,她身后的上空发出巨大声响,一抹亮光划破被乌云笼罩上空,绚烂的烟花绽放开来,她忍住没有回头,双目不自觉颤抖。 这该是一场多美的烟花,在浩瀚无垠的夜空中锦簇绽放,给万念俱灰的生活添涂了绚丽多彩。 “新年快乐!”
这是张芒对自己说的,也是她对未来的期盼。 遗憾总是有的,或许以后她再也看不到像今日这般盛大烟花,但也好过她回头看到的是自己的狼狈不堪。 ------------------------------------- 血衣快递事件的出现,给张芒敲响了警钟,她在明,敌人在暗,无论她做什么,都会在敌人的监视下生活。 她最先可以确定的是这件血衣的出现,萧明卿并不知情,如此意味着她的身边还隐藏着更加危险的人物。 当然也不可能是莘夏,依莘夏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去做这么无聊的事,他是行动派,能动手绝不动嘴。 至于这个人最有可能的就是不久前给她邮寄照片的那个陌生男人,截止到现在,那人已经通过电话联系她两次,给她邮寄了两个包裹,无论是哪次,对张芒来说都是一场精神的折磨。 那人想要试图将她卷入一场巨大的黑色漩涡中,似有似无的像是在提醒着她被绑架的那两年,但更像是在引导她去发现父母双亡真相的背后。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对方将种种罪恶都要指向莘夏,是莘夏的仇人还是另有其人?并非她偏袒莘夏,而是对方的意图确实有些明显引人怀疑。 还有她依旧不明白的是,当年的事已成过去,如今又为何在此被提及,还有为何会是自己,种种表现更像是对方想要借自己的手除掉莘夏。 其他都还好,只是张芒现在首当其冲担心的是程辰。 程辰从祭祖回来后便没有再回程家住,说是受不了程母每日在耳边催婚,实际上是放心不下张芒担心张芒万一真出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在进腊月前,张姨回来了,大病初愈,张芒并没有让张姨做过多劳累的工作,甚至挑起煮饭大任,张姨只需稍微打扫打扫房间,再顺便买买菜就好。 直到临近春节,程辰又给张姨放了大长假,还提前包好了大红包,惹得张姨一度以为程辰欲要辞退她,接连几日都是郁郁寡欢的模样,好在程辰发现及时,解释说只是看张姨最近太过辛苦,没别的意思,等年后张姨别忘记回来就好。 换做旁人,被程辰这一突然举动,可能也会同张姨一样,吓得不清。 在确定未被辞退过后,张姨的心情也是极好,临行前,特意去市场买好了年货,想着张芒与程辰两人独处的时日能过的舒心。 张芒看着储藏间被堆满的年货,不禁上扬嘴角。 这么些个东西,怕是再有十个程辰都消灭不完,且不说过年程辰还会回程家,家里也仅剩张芒一人。 春节前孩子们早早放了寒假,上完寒假前的最后一堂课,张芒送走了班里的孩子,没有很快回到办公室,而是在班里收拾了许久,整理了一些手头上工作。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才收拾完成,还没到办公室的门口,就隐约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嘈乱。 这个时间,老师都走的七七八八,她还以为学校除了她再无其他老师。 距离声音越来越近,借着楼道内昏暗中透出一缕灯光,她才发现声音是从办公室传来的。 她没有立刻走进办公室,而是在原地犹豫了片刻,直到一条程辰发来的短信才使她惊觉时间流逝。也正是因为这条短信的声音,原本热闹的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并很快从里面走出一个黑社会打扮的壮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