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挺心中微微上扬了片刻，饶有几分心思道，“在下暂时还未想好所求什么，等南朝破解局面之后，再告诉杨丞相如何？”
杨襄还没遇到过这样情况，只道此人当真是个诡谲之人，谁知道他此后会提什么要求？
不过就凭他这句话，杨襄也能确定，他们南朝这次必是在一番稳定的局面。
杨襄点了头，“好，既然傅公子这次帮了这个忙，南朝若是摆脱被束缚局面，傅公子的这个恩情必还。”
傅挺嘴边给了微笑。
话毕，杨襄不便多留了，起身告了辞。
王阮顺势起身，同着送了人。
这场谈论听下来，王阮反而有一种倒吸一口凉气的感觉，傅挺太深了，比他想象的还深，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是权谋，他根本摸不透此人在想什么，也着实感叹自己这次是真跟对了人……
送走杨襄，傅挺往下沉了一口气，他想得到的，他必会用尽全力得到。
待人走远，傅挺随后出了凌云镖局，不过他并没准备回去，而是去了城外一处位于山野间的医馆。
他记下了李纨紫的话，也不只是李纨紫的话，那些所有关于他脸上的言论，他都有入耳，像刺一样牢牢地扎了根，他也许是该对这些伤痕，进行处理了。
去到医馆，素白衣衫的老大夫，在院子里与老伴晒着药，春景和谐。
此人乃上回给李纨紫瞧过的大夫，林之远。
伤后的疤痕恢复是如何的难，傅挺早知道，宴大夫对此乃圣手，庄云白想必更是，但此人那日说了那一句之后，傅挺不加怀疑，此人定也有解决的办法。
是以，这才登门拜访。
林之远听到院子外有脚步踩着木枝的动静，回头看了过去，只见来人戴了面具，有些疑惑。
傅挺顺势取下了面具，那一脸的伤呈现后，林之远认出来了此人。
“老伴，去备茶水，有贵客道。”
老妇人跟着看了一眼，放下手里的活儿，进了屋。
林之远开了院子门，将人请了进来，“你还是来了？”
傅挺点头，“我一直以为，一副皮囊而已，只是外人看到的一种表象，不足以去影响心智，但……很难说。”
林之远笑着捋了捋胡子，有意调侃，“这是被夫人嫌弃了？”
“那倒没有。”傅挺眼中冒着微微的得意，“反而是她让我觉得，自己这样也没有什么？”
“那你还来找我？”
“她希望我好，我也想……将好的一面给她。”
林之远会心笑了，“年轻人……真好。”
傅挺跟着笑了笑，竟不觉得有什么调侃之意。
林之远将他领了进去，边走边问了他脸上的伤如何得来的。
傅挺不便多言什么，原也以为自己不说，此人也就不会知道，但还是忽略了隐世之人的神通。
那日他将此人请来给李纨紫看诊时，多少就猜到了他的身份，不过见他不说，他也就不问了。
“世上出了什么人，世态又如何转变，不是我一介小小的医者能掌控的。你是何人？做了什么事？于我也没关系，我只当你是患者罢了。”林之远慈光和气。
傅挺听他嘴里出来的话，觉得顺耳，他着实不太喜欢有人捏着某一点道德与正义，就要好为人师，难得没有指责他的人。
“大夫说的是，我来找您，就是一个患者的姿态。我脸上的这些伤，乃我自己剥皮留下的，望大夫还能有回天的余地。”
林之远看过来，“你曾经借过人家的皮，如今想要修复的手法一样如此，需要借皮。”
“烦请林大夫详说一二。”
林之远坦诚直言，道他想要修复他这张脸，可能又是一场剥皮之痛，要先切取他身上合适的皮肤，一点一点地覆盖在他脸上的疤痕处，一样以血养皮，皮肤直到融合。
兴许能恢复，也兴许……不能完全恢复。
这是一场赌注，敢赌，他便与他一试。
傅挺不知自己有没有这个敢赌的心，这一刻，他竟然没担心面容能不能恢复，担心的竟然是自己这条命。
不知什么时候，他开始惜命了。
也就是这么一下，他脑中也没想别人，想的也就是安置在宅子里的女人。
“我能信你？”傅挺问。
“医者不医不信之人。”
闻言，傅挺笑了自己，“好，我知道了。我今日不曾有准备，改日再来。”
林之远抚下胡子，他无所谓，“随你。”
傅挺告辞，出了医馆，随后便叫了跟在暗处的老三现了身。
老三道：“主子，这二人一直在此地住了三十余年，多是给周边村子里的人在看病，身边牵扯的关系并不多，并未有什么可疑之处。”
傅挺应了一声，将面具戴了上来。
此人若是可疑，他也不会来。
“老鬼什么时候回来？让老鬼过来吧。”
就在刚刚当林之远说赌的时候，他少有的难安起来，猛然跳起来的心脏比起她那日躺在血泊中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想这不过是一场换皮而已，他竟然在害怕，也让他诧异了……
“老鬼还有三日才回来。”
“等他吧。”
“是。”
……
乌阙一路跟到这里，见傅挺要回去了，自己先一步回了府宅，将消息一字不漏地转到了李纨紫的耳中。
关于南朝的事，李纨紫听得有些雾水，傅挺给南朝提了意见，有意挑拨，这事儿可不小，这是想要做什么？帮太后不像帮太后的，也不全帮着南朝，更不可能是南疆。
李纨紫猜不透，索性不猜了，傅挺的布局就是这样，不到事发的那一刻，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他究竟铺了什么路……
“我知道了，你刚刚还说……他去了哪儿？”
乌阙道：“去了城外的一间医馆，就是上回来府上，给你看诊的那位大夫，二人聊了许久，好像说了换皮之事。”
听罢，李纨紫脸上嫣嫣地笑了，看来他是真将她的话给听了进去。
真是好事儿！
“还有吗？”
乌阙摇头，方想说没有了，就见傅挺进了院子，也不待李纨紫示意，连忙退了下去。
李纨紫见他过来，步子一迈，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你回来了！”
傅挺看她这乐开花的笑容，有些意外，抬手便弹了弹她的额头，“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你回来了，我自然高兴啊。”
简单直白的几个字又撞到了傅挺心口，有些怔然。
就是这样，他知道家里有人在等他，所以这些时候，无论去到多远，无论去做什么，他都有那种迫切想要回来的不安与冲动，就像刚刚那样。
“傻瓜！”
李纨紫着实傻傻地吐了个舌头，她是真没想过，傅挺是有听话的一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