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的那一晚,君临小心翼翼的祭出了玄清之气。太上玄清诀描绘过一个字,名之为谐。谐乃万物化生之道,玄清之气大成,可融可分万物本源。少年灵光一闪,方才知道为何沈牧尘如此想要窥探其中奥秘。若是这浑然天成的拳势之中,有太上玄清诀相辅,那么每一招一式都可洞察先机。若一拳之中暗藏万物轮回流转,不论取之相顺相逆之道,都将极为恐怖。试想只需灵力雄厚,沈牧尘这等高手轻轻一掌所化春风,就能让陆凝霜千绝神冰变为春水。而拳势刚猛之时,纵然对手如龙族强横,亦可卸敌之力化为己用。“看来这一套拳掌,就像是专为太上玄清诀所创。这沈牧尘果然了得,若是假以时日成圣,真可谓乃一代宗师…”君临如此想道,更觉得不可让沈牧尘修得玄清之气。纵然自己受制的这些日子,对方并没有为难与他。可是少年总觉得,这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自己。“也不知凝霜和萧无剑他们几个人现在如何…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岔子才好。”
自己身为阶下囚,君临却还是担忧着几个同伴。这小小村落消息闭塞,至今也没有听过贺亲王死后前线战事的消息。不知道为何,君临总觉得有一种不安的情绪隐藏在心底。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怎么也没有一点睡意。就这样半睡半醒的又过了一夜,这第十一天的清晨,君临习惯般的在辰时醒来,却没有听到那已经熟悉的练拳声。门外流水声不断,少年微微诧异。心想这个时辰应该还没有到那沐浴之时。他颇为好奇走到了门口,发现的却是那头老青牛的在门口悠然的趴着,沈牧尘提着一个大水桶正在往牛背上浇水。倒过水后,白衣男子身上依旧纤尘不染。他卷起袖子拿着一把毛刷,替大青牛洗背。君临见他如此尽心认真的模样,再看那青牛悠然惬意的样子。似乎这样的事情每隔几日就会发生一样。少年看了看四周,第一次生出了几分想要试图逃走的想法。“你的早餐还在锅里,今天要给这老牛洗澡,便忘了给你端来。”
沈牧尘看到君临出门,一边一边说道,随后他一句话,让少年跃跃欲试的心又沉静下来。“今天我们就要启程,还有好一阵的路要赶。你初悟拳意,根基却是未稳。说起来也不过比之前强了那么一点。”
“所以如果想跑还是省省力气,不管你是召唤出那匹烈焰黑马,还是相用时空剑意藏匿起来,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用…”沈牧尘仿佛君临肚子里的蛔虫,他清楚君临所有的想法,甚至还了解他那些很少人知晓的手段。竟是连追云,都没有能逃过他的眼睛。面对如此人物,君临有些毫无脾气。他听着沈牧尘的话,转身走进了茅草屋对面的厨房里。一日三餐,还是早餐最为丰富。除了米汤和馒头咸菜之外,沈牧尘总会不忘煮上两个鸡蛋。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给村民一些报酬,这样的伙食在这偏僻山村中已经可谓是奢侈。或许是因为近朱者赤,这几日下来君临吃起东西来也学会了细嚼慢咽。他端着早餐到了小院的长椅上,慢腾腾的开始吃起来。白衣男子依旧悉心细致的给青牛洗刷,直到少年喝完了最后的米汤之后,这漫长的沐浴竟是还没有弄完。君临又洗干净了碗筷,开始在门口运功调息。沈牧尘见他入定之时越来越温润的气息,赞许般的点了点头。原本练功的时间,就在给青牛洗刷间流逝。足足用光了三大桶的井水,沈牧尘在让老青牛起身,挥手蒸干了它湿漉漉的身体。白衣男子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牛车搭架在了老青牛的身上,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冲着闭目养神的君临道:“走吧…”然而,沈牧尘很快就发现了原地坐着的只是一道残影。随着他的话刚刚出口,那少年的盘坐的虚像便随风飘散。“你果然还是不甘心。”
沈牧尘苦笑自语,双眸微光闪动。他回头看了一眼农舍的院门,原地盘掌一推。这一推虽是向外,可掌风却是反着朝着袖中袭来。空无一物的院门栅栏微微抖动,忽然道道无形却有意的灵息。仿佛又什么无形之力顺着风攥紧了白衣男子的衣袖,他双脚踏实的踩在地上,徐徐舞掌。刹那间,沈牧尘的衣袖破开了一个又一个的洞,一缕白光迎在了他的掌间,随后跟着出现一双手。白衣男子化掌擒拿,很快将那双手背后的影子也牵扯了出来。他右手一拳,出而即止,停在了空中。拳之所对,便是君临重现身形的脸。毫无以为这一招若不减势,哪怕君临肉身如何强横,恐怕也要毁容三分。“我说过,感知天地必知天地异象。就算时空剑意如何精妙,以你现在的对它的理解,不可能瞒过我。”
沈牧尘放下了拳头,不悦的看着君临说道。后者脸上保留着震惊的表情,没想到对方口中没有一句大话,在王府之中无往不利的时空剑意,竟是丝毫不能瞒过对方的感知。而白衣男子感知天地的方法不是耳闻目染,却只是原地弄拳。其中奥妙,君临也能参透几分。就如同一个想要确认究竟自己的伙伴中谁身无分文,只需要一个个去借一分钱就能得知。时空剑意隔绝,天地灵气便会有空隙。何处不谐,君临就当在何处。只是要瞬间感知这些细微的变化,又能瞬间制服自己的人。在天境之中,恐怕除了眼前这个强的过分的男人,便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出来。“至少我试出了你口中话的真假,下一次要跑的时候,我会吸取这些教训。”
君临冷冰冰答道,他当然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若是真的一路乖乖听话跟着人走,那才叫一等一的傻瓜。沈牧尘闻言轻叹一声,并没有惩罚不听话的少年。他翻身上了老青牛背上,指了指牛车。“这些事情急不得,你可以慢慢来。你也得明白一点,你吸取教训的时候,也是我把你看得更透之时。”
此话淡然自信,君临觉得无可辩驳。他只能听话坐在了牛车上,难得的开口询问道:“你这拳脚,可有名字?”
沈牧尘听得此话,拍了拍老青牛的背让它动身,回过头来道:“没有取过…但你可以叫他牧尘拳。”
“牧尘间万物?”
君临皱眉,却又觉得此拳脚若练到极致,或许真的能达到如此至高境界。只是他不喜欢这个牧字,因为这样听起来他自己就想是被牧的牲畜。对方第二次三拳两脚把自己擒住,君临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落魄的流浪狗。“不…”而沈牧尘本人听到了君临的解释,并没有认可。老青牛拖着车踏上了乡间小道,这位村民眼中的仙师笑容和蔼的与村民道别。出了村落,沈牧尘方才否认了君临的答案。他半躺在老牛宽厚的背上,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万物各有所属,不应有人牧之。我创立此拳法,只是想亲近天地,追求那天人合一知道。是故与其说是所牧之尘是尘间,倒不如说是心中之尘…”“心中之尘?”
君临不懂他这番玄妙之语。可是听到沈牧尘此话的时候,分明察觉他语气中有一丝无奈的悲凉。白衣男子没有再搭,悠扬箫声又起。君临茫然四望,一时为曲中情绪所染,归于沉默。前路漫漫,老青牛不疾不徐的赶着路。又是一场未知的征程,这一回,君临是无奈的囚徒,白衣男子是神秘的牧者。两人各怀心思,亦不知道何处才是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