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思齐回府时已经掌灯了。
金灿灿房间门开着,余光看到严思齐从院门口走来,心里竟然有点小激动: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一身傲娇向我走来了……
人却依然低着头假装专心的包着自己已经拆了四遍的行李。
严思齐没有直接进门,而是站在门外敲了两下门框。
“严大人回来了。”金灿灿恹恹的看了他一眼,声音有些沙哑。
严思齐见她手里还掐着包裹的一角,包裹里零散的放着几件衣服和首饰,这家当实在少的可怜。想到这,声音也不由得放轻了些:“住的好好的,走做什么?你大可住着。”
金灿灿假意吸了一下鼻子,忍着眼泪:“大人上次说,我住在你府上会坏了你的清誉,婉儿想想,确实考虑不周”说着转身福了福:“婉儿就此别过,感谢大人搭救之恩。”
“清……”严思齐心想我的清誉让你坏的还少吗,你现在倒是良心发现了。
不过走了也可,省得自己每天起五更睡半夜的,想着就改了口:“那我让人去给你租个宅院,银钱你放心,我帮你出。”
金灿灿心里翻了个大白眼,既然这样你无情无义那就就别怪我无理取闹了。她用力的抹了一把还没出来的眼泪,颤声问:“大人可是嫌弃我了?”
严思齐一愣:“我嫌弃你做什么?”这女子如今怎么这般爱哭,我又是哪句话说的不对了。
“自然是嫌弃我那日被那咸鱼精拉拉扯扯过,大人是不是怪我当时没有自戗以保名节?”
本是诬赖严思齐的话,可是这么一想,似乎真的能解释严思齐对她为何避如蛇蝎。
她一个现代人可能低估了古代人对女子名节的重视。像是严思齐这般保守的人,只会是更介意呀!
想到这些,金灿灿还真有点伤感了,也没了之前作天作地的心思,抬眼看着严思齐。
屋里的灯不是很亮,严思齐表情有些看不真切,声音倒是很清楚:“我怪你这个做什么,当时那情境,你自保为上上策,人好好的比多少名节都重要。”
他以为这女子平时那么大胆,想法自然与其他女子不同,没想到也有这么多陈腐论调。
“当真没有?”金灿灿面上不显,心里却高兴地转圈圈,看吧,我的严大人果然与众不同,我真没有看错人。
“当真没有。”
“那你为何躲着我?”
“我”严思齐猝不及防的被将军,一双眼紧盯着桌上的灯盏,干巴巴的反抗:“我不曾躲你,只是最近府衙里事多。”
如果灯再亮点,金灿灿就能看到他脸都比平日红了,这人不善于撒谎的。
“那你如今可忙完了?”金灿灿不理会他拙劣的借口,只关心以后。
她见严思齐不说话,就欺身过去,仰头看着严思齐的脸:“严大人如今可忙完了?”
还边说边往近了凑,严思齐不说话,她就不断拉近两人的距离,一字一顿的问:“忙完了吗?”
她一凑过来,严思齐就想躲了,可是身体它有了自己的想法,一动不动的钉在那,眼看两张脸就要贴在一起了,他都能闻见女子脸上淡淡的茉莉花香。
一句“忙完了”脱口而出。
三个字仿佛是破解机关的钥匙,立时终止了金灿灿的进攻。
金灿灿遗憾的停在他脸前两指处:“既是忙完了,大人明日早些回来,我等大人一起用晚膳”语气自然的像是等相公回家的娘子一般。
严思齐落荒而逃,一个“嗯”字几不可闻。
金灿灿也长出一口气,瘫坐在了椅子上:太作了太作了,自己以前看小说,要是遇到这么作的女主是要弃文的好吗,难为严思齐能忍的下。
严思齐匆忙出了小院,心里还在大喘气,这女子刚才怕是对我欲行不轨之事,幸好本官临危不乱,及时化解了。
等在院外的管家老李关心的询问:“公子可都处理妥了,不要让她出去乱讲才是。”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我本就不在意这些,她爱说就去说!”严思齐觉得大家都对他有些误解,我是那种看起来视女子名节如性命的人吗?
“可是……”老李看着严思齐理直气壮的脸咽下了后半句:可是她说,她要走是因为你表面上早出晚归,实则每日夜半回来都要到她窗前倾诉心意,她不堪其扰呀!
老李在身后沉重的摇摇头,算了,管不了了,少爷长大了,该找个夫人了。
后来,严思齐倒是每日正常回府了。
这么一回来的早,他才发现,整个后院都被那郑婉儿带的不太正常了。
就好比今日,他一回来就发现郑婉儿院子里聚集了丫鬟小厮四五人,一群人围坐着,拿着签子说着什么,嬉嬉闹闹的,成何体统!
他站在院门口用力的咳了两声,我回来得晚你们是以为这严府没有主子了吗。
几个丫鬟小厮听到声音赶紧起来,低着头站到了一边。
金灿灿一听到声音,堪称跳了起来,兴奋的跑到门口:“大人你回来了!”
那雀跃的样子让严思齐想起他小时候最喜欢的那只雪绒犬,每次也是如此愉快的迎接他下学的。
可惜了……
“时间还早,大人和我们一起玩游戏吧,好玩的很!”金灿灿接着说,这个可是个增进感情的好机会。
严思齐想拒绝,但是金灿灿此时已经拖着他的胳膊往院里拉了。
好吧,那就陪她玩一轮,这女子喜欢抱人手臂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严思齐任由她抱着手臂走到了桌前。还好本官琴棋书画都会……这是什么游戏?
他们在玩的是金灿灿现代最爱玩的“谁是卧底”,金灿灿教给大家的。
“签子都不够了,拿笔来我再写几个”金灿灿又加了几个题目。给严思齐解释了一遍玩法,还好严大人聪明,一下就懂了。
其实严思齐没太懂,但是偶像包袱不允许他再问一遍。
“好,那就开始了哈,我这轮做太守,你们抽签。”太守就是法官,她入乡随俗的改了。金灿灿拿着几根签子给众人轮流抽了。
“开始描述。”
丫鬟小八:“出,出身很好”她在严府伺候五年了,第一次和大人坐在一起玩游戏。
丫鬟小九:“嗯,知书达理”我还不是一样,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激动吗?
小厮阿甲:“身家好”
小翠:“品行端庄”刚说完,就见严思齐瞥了她一眼,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严思齐:“样貌尚可,性格古怪”说完又沉思少许,补充道:“本官不是说品行不端庄,没这个意思。”
“好,投票,大家觉得谁是细作?”细作就是卧底。
小八小九阿甲齐齐看了严思齐一眼,我们觉得我家大人最可疑,可是我们不敢投。
严思齐毫不犹豫的投了小翠,一句品行端庄就暴露了所有,你也够敢夸的。小八小九阿甲只有跟投的胆子。
而小翠自然投了严思齐。
小翠出局。
金灿灿看着严思齐笑的花枝乱颤:“小翠是平民哦,大人。”
太阳快下山了,橘色的余晖照在她巴掌大的脸上,打出了柔和的侧影,一口细米牙随着笑在樱红的唇缝里时隐时现,睫毛忽闪忽闪的,像是隔着胸膛就能搔到人心上,让严思齐觉得心尖上痒痒的。
“第二轮,开始描述”直到金太守发号施令,严思齐才如梦初醒般移开目光。
丫鬟小八:“应该是要嫁给世家公子的”我怎么觉得受到了我家大人的死亡凝视。
丫鬟小九:“也可能嫁给书生,才子配佳人”大人你瞪我做什么。
小厮阿甲:“小的放弃”大人的眼神让我有点慌,我想去扫地,劈柴也行。
严思齐有点着急,这怎么说着说着就谈婚论嫁了,大家都哪里得来的消息,为什么独独本官不知道。
“严大人,该你了”金灿灿提醒到。
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严思齐身上,严思齐觉得自己从来没被人看的这么慌过,好像有什么事自己被蒙在鼓里,有些人就要与自己擦肩而过了。
“严大人!”金灿灿又催他了。
严思齐只好假装随意的起身,扔下一句:“嫁给官员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去用晚膳吧!”
“什么”金灿灿喊住他:“大人你说什么我都没听清,游戏还没结束呢”
丫鬟小厮们却如蒙大赦一般,匆匆丢下签子,一溜烟跑了。严大人后来的脸色可怕极了!
严思齐看清了她们签子上的字:大家闺秀。
!!!
为什么本官的签子上是“郑婉儿”!
金灿灿一把捞起桌上的签子,拉住严思齐的袖口:“大人你最后那句我没听清。”
严思齐立刻知道自己又被这女子戏弄了,亏他还以为这人为了还债已经托人在寻夫家了。
他现在恨不得把刚才那句话,那十几个字,找全了重新吞回去。
就又到了自己用气势压制她的时候了。他想着,就又沉声的重复了一句:“去用膳。”
“其实我听清了”金灿灿不依不饶。严思齐说的是她也有可能嫁给官员,这四舍五入不就等于和自己立了婚约吗,有什么好不敢说的!
严思齐耳廓都红了,大步往前走:“你要是不吃就……就夜里让小翠再去厨房叫”不吃就饿着这话,他怎么就说不出口呢。
金灿灿一溜小跑跟在后面:“我听清了,你刚说喜欢我。”
严思齐猛地止步,满脸不可思议:“我何曾说了喜欢你?”
金灿灿跟得紧,一下撞到了严思齐怀里,撞得严思齐也跟着踉跄了一下,下意识用手圈住金灿灿肩膀,金灿灿双手顺势就搂在了他腰上。
拐弯处走过来管家老李赶紧转身用手蒙住了眼睛:少爷这也太不管不顾了!
“你那话和说喜欢我有何区别”金灿灿没收手,这腰果然和想象的一样好搂呀,劲瘦有力,标准的小言男主腰,这种腰最大的用处……我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当然有区别,大茂城又不是只有本官一个官员。”严思齐自己松开了手,但是没有挣脱金灿灿的手,力气说没就没本官也无可奈何。
“明白了,大人的意思是要我嫁给大茂城同僚”金灿灿的手无力的滑了下来,满眼的伤心欲绝。
我其实也不是这个意思,严思齐正犹豫着要不要解释一下,就听她继续说:“然后继续和我保持着现在这种纠葛,你觉得同僚能愿意吗,大人这是君子所为?”
严思齐:……
管家老李用手捂住了耳朵:男大不中留,得赶紧给老夫人写信,等做出伤风悖俗的事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