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郊外。
大量的脚力、兵卒被征用起来。
数十辆马车,驴车在士卒挥鞭呵斥下,拉着沉重的石材过去。行伍的军卒一涌而上,手脚麻利的将石块搬下,光滑平整的石材被搬运上了基座,雕刻着缠龙的石柱也在军卒壮汉牵引下竖立起来。
“快点!为时七日,还建不好一座祭坛?你们都没有吃饱饭?”
高高站立在台面上的校尉有些愠怒,半空中甩响马鞭,指挥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影。
李闲原本还在工坊中试穿新得来的大氅,也被这程处默和秦怀道两个损塞硬塞上马车,说是去望城郊参观即将筑成的祭坛。
冬初的晨阳慵懒的眼神全城,许许多多人群走上长街,听问到了皇室筑坛的消息,纷纷放下手中活什,去凑个热闹。
马车行上一路,全是关于筑建祭坛的猜测和奇闻。
“哎呦,你可是不清楚,许多官兵拉着整车的巨石,那场面要多威武有多威武。”
“咱们大唐啊,少有这样的盛景,该不会是今年北地洪涝,陛下要筑坛祭天,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吧?”
“瞎说什么,西域之地蛮夷躁动,陛下这是要筑坛通天,壮大声威,让天下人都能看到大唐兵威,听闻还要在祭坛上封官拜将哩。”
“那不是被点名的人,都是大唐西征的大功臣咯,厉害了。”
穿过人山人海,马车一路缓行,在人员稠密之地三人下了车,在持械士卒前停下,远远眺望祭台。
程处默吸上一口气,暗暗惊叹。
“还真是依坐雄威祭坛,光是这基座也堪比焚香大拜的台子。”
秦怀道眼中有星光闪烁,面上一阵向往。
“你们看那分布四周的四座小台,想必便是军重要职所站立。”
“这可是堪比盛事的场面,看来陛下对于此番战事看的极重。倘若能站上在这样的台子,该是多么心潮澎湃的事情。”
封官拜将,李闲看着眼前宏伟建筑,心中也莫名受到感染,隐隐激动。
“说的是啊。”
“此战虽是碾压之战,可在陛下心中乃是向天下人宣告,大唐凌驾诸国之上的开端。”
“强唐,将从此处崛起!”
不少人群挤搡起来,都想挤到前排看看这宏伟的攻城,三个华衣的人影也如海浪中的轻舟,渐渐被嘈杂淹没。
“哎呀,让让啊,前面看完就赶紧走,让我也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哟~四角还分置四个高台,这是咱们主将主帅站立的吧?小台下还有两个石阶。”
“哪儿呢?也让我瞅瞅,说不定这石阶乃是给军参、副将所设。唉,前面的,脑袋缩下,看不见了。”
“缩你娘个屁,我他娘的又不是缩头乌龟,看不见就伸长脖子踮踮脚。”
“那不是我也成乌龟了嘛!!”
……
“父皇筑坛祭天,为广大西征将卒壮行,这乃是数年来未有的盛景。”
李承乾负手走上长廊,大氅下拖过地上木板,俨然一股威风凛凛姿态。
身后几位谋士簇拥,生怕踩着大氅,隔出一段距离,小声回应。
“听闻西征之战本是轻而易举之事,可谓了打出气势,陛下方才如此。”
脸面消瘦的人影,摩挲着尖下巴下一撮胡须,率先应答。
末了,看了看走在前面的身影,谨慎的补充一句话语。
“太子殿下,还有一种说法。”
“说是几日前的大殿上,李闲也应召入殿,在谈及此战之时,夸下海口,要下三万人,要去灭国。”
“因而陛下龙颜大悦……”
皂靴踩下,人影微微一窒,侧过脸旁。
“三万?”
“连同边防守卒一共五万人,要将吐谷浑灭国?”
一抹惊诧浮现李承乾眉宇中,多少对这样的事情感到吃惊。
蛮夷再怎么蠢,也不会伸长脖子等着大唐兵卒来砍吧?
光是荒漠绿洲上的马匹,合计起来少说也能接近百万,五万人能行?
“呃……”
瘦脸文士面上生出一抹迟疑,缓缓道。
“却是如此,就连卫国公似乎对于此事家业并未驳斥,想必是定下来了。”
嘶~
李承乾心中倒吸一口凉气。
三万人倘若真能有此壮举,算得上在大唐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微微转过身来,李承乾面庞上剑眉轻皱,沉吟片刻,询问道。
“除了李闲,可还有年轻将领一辈出征?”
“有,有。”
身侧其他文士慌忙回应。
“有卢国公府上长子程处默,听闻乃是在卢国公麾下任职副将。还有云麾将军苏订房爱子苏庆节,也在其列,似是在李道宗将军麾下任职军参。”
呼~
鼻息间长长喷出一道浊气。
李承乾转身继续缓行,望向黝黑枝叶上冒出的几朵绿芽,语气中带出一抹惋惜。
“李闲此人,早在先前便有成大事端倪,可惜啊。”
“此战之中大唐青年一辈虽有参战,可到底还是不能超过此人。待凯旋之时,荣耀加身将又是朝堂上顶梁之才。”
“身为大唐储君,不能收揽其才能,孤倍感痛心。”
光影婆娑,时代更迭,李承乾也知晓,父皇必将老去,而自己如今却在三位兄弟之中有耀眼才干。
倘若自己不能广罗青年一辈中的翘楚,假以时日,魏王吴王羽翼渐丰,自己朝中地位势必受到威胁。
“吴王买卖上与李闲尚有瓜葛,如今可有新的进展?”
诸位皇子中,李承乾最为忌惮之人便是吴王李恪。
自幼聪慧不说,性格内敛,处事不惊,论其朝中舆论,似乎更胜自己一筹。
一直陪护身侧的太子千牛侍卫李震,迈过步伐走上前来,拱手道。
“不容乐观。”
“近来吴王殿下一改先前姿态,频频出府,亲自在街巷中挑选适宜店铺,似有再度扩展之意。”
“当然……”
李震扬起头颅,深深看上李承乾一眼,继续道。
“不排除有新的买卖加入。”
垂在身侧的手掌暗自攥起,指节收拢,渐渐发白。
“细查下去,看看此事是否和李闲有关。”
“他们两人牵扯太深,迟早生出事端。”
“倘若查明,可警示李闲,吴王的身份,再做定夺。”
李震闻言,再次拱起手臂。
“诺!”
挥手摆过,李承乾清退周遭跟随人影。
“下去吧,孤要静静。”
孤身走向花圃,在一株寒梅前停稳脚步,寂静无声的空荡的院落中响起喃喃自语。
“李闲啊李闲,这大唐的朝堂怎么就突然冒出你这样一位奇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