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艺录制已经过半,其实要录用谁他们心中早有考量。过年放假的这二十多天,韩隽和周婧谣除了忙着复原节目组交代的字画话,他们还跟着陈老出过几个任务。原本这些工作该傅黎负责的,但因为这段时间她的私事多,于是举荐了两个新人,正好借此机会看看他们出外勤的能力如何。陈老对他们给予了高度评价,过年还特意包了大红包。大年初三,连外面的小卖部都还没开业,两人又抱着工具到博物馆工作了。傅黎笑得有些得意:“我们看上的人,当然不会轻易被撬墙角。”
导演无奈的摇头,也没多说什么。举办这个节目的本意就是为了帮博物馆招募合适的人才,现在他们满意了,导演也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他还有其他工作,交代完事情就走了。傅黎看时间还走也不急着离开。她理了理衣服,起身道:“他们在工作间吧?我过去看一眼。”
陈老点头:“去吧,那副字画估计也到收尾的步骤了,你帮忙指点指点。”
会议室楼下就是工作间。傅黎没有惊动他们,小心翼翼推门进去。两人正凑在一起不知讨论什么。一开始还算和气,不等傅黎靠近二人就开始拌嘴,语气也逐渐生硬起来。傅黎在韩隽开口反驳前抬手按住他的肩膀:“讨论什么呢?”
“傅老师(黎子姐)!”
两人看清来的人,几乎是同时开口打招呼。周婧谣这个假期和傅黎交流了很多文物修复的问题,加上年纪差距不大,很快就亲近起来了,连称呼都从尊称变成了黎子姐。“说说吧。”
傅黎拉开椅子在二人面前坐下:“争什么,争得面红耳赤的。”
两人都是恬静的性格,不像是会斗嘴的。韩隽张了张嘴,又觉得自己身为男人跟小女生计较有失风度。他垂眸,指尖掠过鼻头,揉了揉:“还是婧谣说吧。”
周婧谣错开身子,露出身后的字画,旁边还立着两个小画板。她指着其中一个画板道:“我觉得韩隽这里补色弄错了,卷轴后期我们还要再洗一遍再烘干装裱的,调色应该要比现在的色度淡一点。”
周婧谣又指向旁边的画板:“这是调的,我觉得应该这样才对。”
她说完看了韩隽一眼,示意对方有话就快点补充。韩隽习惯性的又揉了揉鼻尖,这才开口:“你的色太浅了,等画干了以后几乎就看不见了,到时候还要再上一次,工序繁琐不说,可能还会破坏文物本身的色调。”
两人坚持自己跳的色才是正确的,谁也不肯退让。争执不下,周婧谣道:“黎子姐是导师,还是听她怎么说吧!”
韩隽点了点头,也将目光看向傅黎。两人斗嘴的这几分钟,傅黎也没有闲着。她把画板取下来反复对光检查,又找来最初拓印的彩片比对。傅黎摇头,有些失望道:“你们的想法是对的,但对于色彩的敏锐度还差了一点。”
她说着,放下画板,打开柜子,将放置在最上层的石料取出来。傅黎根据彩片上的颜色开始挑选石头,还不忘教导:“你们都犯了一个错误,很多颜色是现代颜料调配不出来的。”
尤其是修复古字画,对色彩的要求更加刁钻。如果只是用普通的颜料,即便颜色对了,还得考虑色彩的停留时间。傅黎将几块石头丢进石臼中开始研磨。期间,光是研磨工具就换了好几个。五颜六色的石头在傅黎的捣鼓下逐渐变成了远山青黛的颜色,光是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韩隽最先道:“这回颜色对了!”
他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周婧谣也跟着点头:“黎子姐,你真厉害,我怎么没想到要在里面加点红……”他们两人调配的颜色看是和字画相似,但都差点意思,傅黎这才是一比一的还原。傅黎把配方告诉他们,又开始检查字画有没有其他的问题。她看了一圈:“完成度很高,挺好的,不过装裱的时候还需要注意几个地方。”
傅黎事无巨细的交代完,又盯着他们工作了一会儿,确定两人没有因为刚才的事心生嫌隙,这才轻手轻脚离开。她和林柯一道离开博物馆。傅黎算时间,拆石膏的那天正好是节目录制杀青那天。她主动道:“这样吧,录制完节目我陪你去医院,你估计还要再做一次检查。”
拆了石膏才能做神经方面的深入检查,她担心林母年纪大了,处理不好,也怕老人家听到不好的消息受刺激。林柯点头:“那就麻烦你了,如果没时间……”“有,我有时间。”
傅黎不等他推脱就把话接过来:“节目早上就能手工,正好中午吃完庆功宴一起去医院。”
没时间也能挤出来。林柯整理覆盖在膝盖上的毯子,道:“对了,明天就是元宵节了,你带着孩子来家里吃顿饭吧?我妈一直想找个时间感谢你,你要是不来,她这心里估计又要难过。”
傅黎其对这些节日没什么概念,如果不是林柯提起,她恐怕都不知道元宵节是哪一天。“元宵节……”傅黎在嘴里重复了两遍,犹豫道:“我还不确定明天有没有安排……”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林柯的脸色已经肉眼可见的难过。傅黎心里不忍,但也不敢随便答应。给人希望最后又没做到,那才是最残忍的。傅黎咬着下唇,“这样吧,我晚上给你答复!如果明天没事,我肯定带着孩子过去。”
“好,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林柯的脸上勉强勾起一丝笑,脸色却十分苍白。傅黎这才留意到,他都出院好多天了,但精神状态始终不好,嘴唇就没有红润过,每次见面都是惨白一片。是请的护工没有照顾好人吗?不应该啊,那个护工顾晓去看过,各方面都做得很周到,一日三餐也是严格按照营养食谱做的,完全挑不出毛病。林柯见她走神,推着轮椅往前活动了两步,问答:“盯着我想什么呢?”
这眼里一会儿是担忧一会儿是害怕的,看得人怪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