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六岁仿佛是人生的一个节点,三岁前的记忆皆被时光长河淹没,三岁到六岁能记得一些重大事情,那又似乎刻在骨髓之中,一刻也不曾忘却。
萧羽仔细询问了跟着自己身边的暗卫,暗卫也看到了那个散发着盈盈玉光的男子,萧羽说什么都要给叶安世换一个院子,若不是夜色浓重,最少也得请莫衣来看看这风水有什么问题,赤王府院落无数,偏偏那鬼就站在叶安世院落门口。
叶安世推辞不过,只好听从萧羽的安排,住在了离莫衣极为近的一座院落之中。
夜间不知为何辗转反侧难以安眠,借着皎皎月光可以看到陌生的床幔,莫名的想到了阿爹,或许萧羽神色太过于笃定,又或许曾经亲眼见到老和尚的元神,叶安世不由的心中描摹叶鼎之清晰的模样。
叶鼎之在门外犹豫许久,若是今夜见不到儿子,又得枯等一夜。
故意弄出一点儿动静,叶安世立刻警惕道:“谁?”
十三载未曾相见,他错过了叶安世大半的人生,缓缓往前飘了飘,轻声回道:“是我。”
叶安世像是被人点住了死穴,整个人彻底呆愣住,喃喃唤道:“阿爹。”
鬼没有眼泪,叶鼎之只是温柔的笑了笑:“你长大了,很优秀,阿爹很开心。”
“阿爹,我好想你啊。”叶安世心中有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略显苍白的话语,这一句话凝结了叶安世十三年的思念。
叶鼎之目光仔细看着叶安世的面孔:“不愧是我的孩子,和我长的真像。”
“阿爹,你现在是?”叶安世哭腔的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眼也不敢眨一下,生怕眼前一幕只是午夜梦回时荒诞怪异的梦。
叶鼎之笑道:“莫先生告诉我,你阿娘蕴养着我的魂魄,如今入神游找到法子唤起沉睡的意识,等他日修炼成便会如同常人一般无二。”
双目含歉意,轻声问道:“儿子,你怪不怪阿爹......”
怪不怪他执意挑起战乱,怪不怪他自私的抛下他一人,留在北离为质十二载,怪不怪他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职责......
叶安世抹掉脸颊上的眼泪,摇头道:“我从未怪过阿爹,我知道阿爹本意并非如此。”
叶鼎之顿觉心中酸涩,他更希望叶安世责怪他,不需要自己的儿子太过于懂事,太懂事意味着遭受了许多,成长从不是一帆风顺,一蹴而就之事。
这边上演着父子情深,另一侧的萧羽也迟迟难以入眠,吩咐人将在夜鸦曾经的院落贴上符咒,又吩咐人明日好生的清扫一番,才觉得自己心中少了几分慌乱。
兰月侯对自己与萧崇的拉拢一直是态度暧昧,偏偏又是父皇最信任人之一,明日定会去给萧楚河撑场面;国师齐天尘不问俗事,这些年从不参加宴会,他会不会去是一个未知之数;太师董祝,与琅琊王之间关系莫测,萧楚河是琅琊王认定的人,萧楚河若是动了这丝关系,董祝一定会卖这个面子;父皇也会去赴宴......
回来的路上那份恐慌被叶安世打乱的差不多,灯火通明又冲散了几分黑夜的恐怖,萧羽想着后日千金台要谋划的事情,缓缓沉入梦乡。
翌日,风平浪静,萧瑟一直待在雪落山庄之中。
易文君听得探来的消息,喃喃重复:“绣花高一行,乐仙乾果子叉袋儿一行,雕花蜜饯一行......自从圣上病重,本宫许久未曾参加过御宴了。”
宫女试探问道:“永安王只是王爷,以王爷之尊操办御宴,终究是不合规矩。”
易文君摇了摇头:“圣上不在乎,谁能奈何得了他呢。”
“那我们要不要......”宫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若是永安王宴席成为一个笑话,他在爬起来可就艰难了。
易文君笑道:“说起御宴,本宫记得莲花鸭签,南炒鳝,洗手蟹,鲜虾蹄子烩味道不错,今日午膳便用这些吧。”
宫女应了声,又听得易文君轻声道:“既是御宴规格,少了一个人可就说不过去。”
御宴宴请谁都是一样的,唯一不能缺少的便是皇上,如此这御宴才是名正言顺。
“娘娘觉得,圣上会去?”
易文君点了点头:“不是本宫觉得,而是明日这场好戏,谁都错过不了。”
萧瑟举办的乃是夜宴,从傍晚一直到夜半时分才散去,莫衣皱眉看着萧羽,又看了眼面前精致的服饰,萧羽憨憨的搓了搓手:“莫先生,明日要不要去凑凑热闹啊?”
“有什么热闹好凑的。”莫衣稍显冷淡,不理会萧羽的眼神。
萧羽笑道:“天启很多年没有办过这样的宴会,左不过待在府里也是无聊,明日一定是好戏不断,去看一看亦无妨。”
“你要去?”莫衣淡淡问道。
萧羽依旧笑着,只是笑意淡了一分:“明日若是半个天启都去了,那晚辈自是要去的。”
“衣服留下吧。”莫衣想了想,“来天启这么长时间,也该出去转转。”
“好,”萧羽说道:“明日时候差不多了,晚辈会差人来请先生。”
莫衣点了点头,萧羽人一走,莫衣就将玉佩拿出来小心的摩挲着,低声说道:“快了,小绿儿。”
玉佩轻颤,似是在回应他的话。
第三日,千金台开宴之日,易文君从用了午膳后便前往太安殿,见到易文君第一瞬间,萧若瑾怀疑过她的动机,可随着日头西移,轻轻咳嗽一声问道:“文君可是对千金台这场宴会感兴趣?”
易文君斟了一盏茶:“妾只是嘴馋,御宴许久未曾试过,昨日听到菜单时口水都泛滥了不少,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自是想蹭一蹭陛下的风头。”
“你知道孤要去赴宴?”萧若瑾神情不变,低声问道。
“为人父母哪有看着自己孩子受人欺负的。”易文君轻声笑道。
萧若瑾顿了顿:“既是要用膳,宫里摆一桌便是,何苦折腾这一趟。”
“昨日点了几个菜,一个人吃着总觉得少了什么,千金台能容纳万人,今日这场宴会定是热闹非凡。”易文君揉了揉手腕,遗憾中又带着一丝期盼。
萧若瑾一时也不知再如何拒绝,闷闷的下着棋:“那便一同去吧,你从前见过楚河?”
“应当是见过的。”易文君回忆道:“不过那时永安王殿下年幼,如今见了怕是要认不出来了。”
萧若瑾一点也不急,日头西偏才慢悠悠的让人更衣,易文君也重新换了衣裳,出宫时早已过了开宴的时辰。
易文君遗憾道:“但愿永安王殿下能多留一桌膳食,不然今夜馋虫难眠啊。”
“不着急。”萧若瑾依旧泰然自若,“一会要留下用膳?”
“来都来了,不饱腹一顿岂不可惜。”易文君深入贯彻美德,绝不多跑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