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外表平平无奇,内里宽敞舒适的马车缓缓驶出天启都城。
“你们北离皇帝这般放心你出城?”莫衣看了一眼一身翠绿的瑾仙,又看了眼自在的易文君,轻声问道。
哪是放心她出城,易文君微微摇头。
不管萧羽如何表现,萧若瑾只要认定了萧楚河,对萧羽防备居多,一个在宫廷中受宠的妃子萧羽影响力会不由的削弱。
母凭子贵,子同时也依赖于母亲。
再者,萧若瑾也拦不住她,倒不如彼此都给自己一点儿体面。
往日执念随手可解,莫衣神情都有一丝松快:“我记得你有两个孩子,另一个呢?”
“天外天呢。”易文君有些想念叶安世的光头了,手感盘起来可比其他的好上太多。
“这次要去见他吗?”莫衣继续问道。
瑾仙看了眼易文君,又看了眼莫衣:“娘娘,若改道去天外天时间,也是来得及的。”
“直接去儋州。”易文君淡声回道。
儋州,莫衣妹妹死亡之地。
人死后灵魂会徘徊在原地,如同缚地灵被束缚一般,一直等着酆都重开,重新入轮回,才算是解脱。
一路上易文君与莫衣都未避着瑾仙,说什么做什么都在瑾仙眼皮子底下,可瑾仙还是一知半解,对于他们二人去所为何事皆不知晓。
易文君却逐渐明白莫衣心结何在,或许当时只是一时疏忽,又或许是一日的祈求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轻易的相信了小绿儿的话,半点都不曾犹豫抢过那块饼吃完。
五十几年过去了,每日折磨他的是若他当时能克制一些,分小绿儿半张,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唯一的一张饼,成了他的执念,后来成了他的心魔。
“你那是是怪命运不公还是人生无常?”易文君声音很轻,细弱微闻。
莫衣沉默片刻,哑然道:“小时或许想过,为何会有天灾,若我们未失去父母,一切都不会发生,后来便不再想这些了。”
后来他全然想的是如何复活他的妹妹,一切都有机会。
易文君忽而问道:“你见过李长生吗?他修的大椿功,当时可有告诉你什么?”
莫衣摇了摇头:“他与师父私交甚笃,大椿功乃是逍遥御风门倾全门之力,二百年来只有他一人修成。”
易文君顿了顿,突然有些明白为何会散去大椿功,长生太过于孤独了,他身上还肩负着北境的职责,飞鸟难越,也不怪最后拉着夫人一同去了北境。
莫衣嫌弃马车速度太慢,直接用内力驱使马车前行,马车在官道上几乎成了一道残影。
易文君闭目沉思,莫衣神色复杂的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景色,物是人非,昔日儋州与今日截然不同,那破庙早已坍塌为废墟,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磨盘。
三日的路程只用了不到三个时辰,虎贲郎拼了命的追赶,马都快累死了也赶不上马车。
易文君抱着一把和云琴,缓缓下了马车:“开始吧。”
莫衣回头看着一旁的瑾仙:“这柄剑很好。”
瑾仙还未回话便感到眼前一怔模糊,努力睁眼去看却只觉天旋地转,“你......”
瑾仙失去意识躺在马车边,莫衣从指尖取了一滴鲜血洒在空中,又双手飞快在胸前划着,星图以鲜血为中心,缓缓向四周扩散,星图所过之地皆漫起浓郁的白雾。
一炷香时间过去,莫衣才停了手:“我为你护法。”
易文君点了点头,琴声清透悠扬,旷远绵长,白雾之中犹如仙境,招魂一曲接着一曲,模糊的人影聚了散,都非莫衣熟悉的人。
莫衣望着空中逐渐暗淡的血滴,内力倒运,生生逼出一滴心头精血。
精血一出,空中微弱的灵气似乎嗅到了美味,逐渐向着心头血聚拢,心头血急速的与指尖血会和,终于一身绿衣瘦弱的小女童茫然的看着易文君。
莫衣气息一乱,易文君便明白了这人便是小绿儿。
小绿儿神情茫然,衣衫褴褛,琴音一转,小绿儿神情更加茫然,五十载太过长久,小绿儿早已失了智,每日全靠着身体自主吸收着天地之间的阴气。
易文君掷出一枚玉佩,引导着小绿儿残存的魂魄依附在玉佩之上,刚做完这些,和云琴猛然炸开,琴弦几乎擦着易文君脖子而过,猛然后退才避开那琴弦崩裂。
手指轻颤,易文君面色乍白,手却牢牢握着那枚玉佩。
“如何?”莫衣眼神落到易文君手中的玉佩之上,声音急切。
易文君点了点头:“人世间徘徊太久,魂魄残缺,我这儿有一魂魄蕴养之术,最少要蕴养数载才能恢复意识。”
“她不能即刻复活吗?”莫衣追问道。
易文君摇了摇头:“现在复活与痴傻无异,甚至可能躲在躯体内疗伤。”
“可惜了,”莫衣眼底遗憾之色一闪而过:“我见到一个极为适合小绿儿容器之人,数十载过去小绿儿应不会喜欢她了。”
易文君将玉佩郑重的递给莫衣,“亡魂无法适应人体,除非她心甘情愿献祭。”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易文君纠结了须臾:“你已入地仙,而凡人躯体只有短短数十载光阴,或许可以为她重新打造一具完全适合她的躯体。”
莫衣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珍重的摩挲着玉佩,莫衣眼中的紫色淡去少许,又将瑾仙扶到马车上,马儿掉头,向着来时的路而去。
易文君闭着眼不断地回想着和云琴炸开那一瞬间的感受,那是完全与易文君在蓬莱感受到的天道完全不同。
一方世界只能容纳一个天道,这乃是常识。
可易文君却在儋州感受到第二个天道之力,蓦然想到赵玉真的命格,望城山的天道将他束缚在望城山之上,那是否能大胆揣测,天道割裂,分散而治。
一方天道孕育一个天道之子,若是要突破神游,需得到一方天道的认可?
难怪这个世界天之骄子这般多,原是如此。
易文君松了口气,虽然一切只是虚无的猜测,心中的急切不由缓和了少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