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更衣方才出了寝殿，易文君抬头笑了笑：“让大监久等了。”
“娘娘言重了。”瑾宣言笑晏晏，“今岁年祭祀，圣上遣奴才探探娘娘的口风，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大监如此率真，着实让本宫惊奇。”易文君手搭在宫女的手臂上，淡淡道：“历来年祭祀都是皇后为中宫表率，本宫不过一个小小妃嫔，怎敢僭越？”
“奴才明白。”瑾宣点了点头，落后半步与易文君，不紧不慢的跟着，又问道：“娘娘可知，瑾仙被圣上外派出去了？”
“五大监素来只听圣上命令，本宫知道瑾仙公公外出，却不知他所为何事，又去了何方。”易文君神色不变，连气息都不曾慌乱一丝。
瑾宣笑道：“看来娘娘当真不知。”停了脚步，看向一直扶着易文君的宫女，易文君摆了摆手：“你先回宫去吧，本宫自己去。”
宫女行了一礼：“奴婢告退。”
“大监有话不妨直说，本宫洗耳恭听。”易文君微微侧目，眉目流转。
瑾宣笑了笑，白眉轻轻蹙起：“原本以为圣上待娘娘极为不同，如今看来，也只是年少时的一丝占有罢了，娘娘已半步神游，如初甘心困在天启城，是为了赤王殿下，还是叶安世呢？”
“本宫以为大监工于心计，应当是明白做棋子和下棋人截然不同，大监虽被萧若瑾派往羽儿身旁，却处处避嫌，想来大监也是觉得此时不是入局之时，那本宫也可以就此揣测，大监觉得破局之人不在天启。”易文君没有回答瑾宣的问题，反而说起瑾宣。
“萧若瑾心思我都能揣测出来，那从小与他相伴的大监自是更为明白，可大监似乎，并不想顺着他的心意走。”
“娘娘知道的，年祭与北离极为重要，便是因为龙封卷轴于那时写下，这几年朝堂看似风平浪静，可今年却有数十波人马离开天启城，江湖上争斗已经开始，天启这潭死水，也快活了。”瑾宣笑道：“瑾仙被圣上派去寻一个在北离为质的质子。”
易文君睨了一眼瑾宣：“萧若瑾不会为难那个孩子。”
从前有约定存在，如今他也有了顾忌。
瑾宣微微一笑：“娘娘睿明，瑾仙最具风骨，自是不会杀了那个人，可瑾仙却在大梵音寺遇到了六皇子，萧楚河。”
“瑾仙公公回宫了？”易文君哑然失笑：“大监消息果然灵通。”
“娘娘不妨猜猜，圣上听到这个消息会如何？”
“派人将萧楚河带回天启，这有什么好猜的。”易文君揣着袖子，慢悠悠回道。
瑾宣叹了一口气：“我虽明面上与赤王殿下保持距离，可心底却是认同他的，六皇子归朝，对赤王殿下，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啊。”
“大监的意思是？”易文君沉声问道。
瑾宣的声音很轻，很小，就连易文君几乎都未听到：“请孤剑仙出手。”
“谋杀皇子可是死罪。”易文君眼神一凛：“你想让羽儿死？”
“娘娘错了，”瑾宣眯着眼：“六皇子武功被废，如今虽然尊称一句六皇子，可他已然是庶人，杀一个庶人，岂不是信手拈来？”
易文君摇了摇头：“比起羽儿，本宫更相信，有人更希望他死，羽儿又何必趟这浑水。”
瑾宣顿时明白易文君的意思，淡淡笑道：“白王殿下自诩君子，君子之人怎可残杀手足，他若是做出了这些，只怕手下之人不会信服，多年经营毁于一旦。”
“大监魔障了，四年前截杀萧楚河，白王难道没有派人前去？”易文君淡淡道：“难不成当年之事是手下之人违背白王意思，自行决断？如此下属，若是大监，可还用的放心？”
无论在什么时候，自作主张之人都不会得到重用，这样的人太不可控，不知何时会给他人惹来杀身之祸，可怒剑仙并未如此，白王依旧厚待与他。
瑾宣眉宇间微动，还要说些什么，易文君却道：“若瑾仙公公真见到了萧楚河，只怕为了萧楚河，这天启也得乱一乱，也算如了大监心思。”
瑾宣心中一紧，几乎都要以为易文君知道了什么，却看到易文君随意的样子，减消了几分怀疑，四年前宣妃避世，怎么可能知道世间还有另一封龙封卷轴存在......
易文君拢了拢衣襟：“走吧，圣上等了许久了。”
数日前见到萧若瑾时，萧若瑾精气神并不太好，如今他面圣红润，眼底的疲惫更像是忙于朝政，为其所累，难怪有闲心思来找她一道用膳。
“圣上安。”易文君笑道：“看圣上的面色，已然病态全消，妾还要想陛下贺喜，如此吉兆，辞岁迎朝，来年北离定是一个好年头。”
萧若瑾笑了笑，扶起易文君道：“心无所累，则四时之景皆为良辰，身子骨也好了些，只是羽儿还病着，孤还不能做到真正的心无所累。”
“若羽儿知晓陛下身子康健，心中愉悦，只怕也会好的快些，为人子当是如此。”易文君尽量柔和声音，以示谦卑。
“说的也是，”萧若瑾拍了拍易文君的手：“孤本来还有一件要事想交给羽儿，可羽儿的身子不适合长途跋涉，孤只好让崇儿代劳了。”
“羽儿得陛下看重一件极为欢喜，身子所累也非他所愿，”易文君在萧若瑾目光下话音一转：“白王是陛下长子，从小稳重端方，陛下将事情交给他定不会叫陛下失望的。”
“还是你懂孤，传膳吧。”萧若瑾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似是被人理解而开心，易文君依旧笑着，轻声道：“只是白王的眼睛......若是要离天启行太远的路程，陛下还是遣护卫好生保护吧，王爷出行格外当心些也不为过。”
萧若瑾闻言顿了顿，随即点头：“有道理，孤身边有瑾宣，便派黎长青再选上五十个虎贲郎跟着吧。”
“陛下慈父心肠。”易文君淡淡赞道，光明正大离开天启的机会白王只要不是傻子便会把握，可易文君偏偏要横插一脚，让白王一行一动皆困难重重。
用了膳，前朝有官员求见萧若瑾，易文君便慢悠悠的走回景态宫。
朝堂暂时乱不起来，瑾宣已经敢明目张胆示意自己授意洛青阳出手，只怕萧羽那儿也会挑拨不断，夜鸦这部棋子也该动一动了。
光杀人不够，让人听命于他才是上上之策。
这么长时间，夜鸦应当已经将那份走尸之术不全了，献祭交给他了，至于召回来的是哪路孤芳野鬼，可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毕竟问灵术、招魂术，轻易不外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