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关于暗恋的歌，林芸越唱越动情，陈欣静静听着，从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林芸垂在身侧的手，正微微颤抖着，如同她的声音。
此刻陈欣笃定，林芸心里一定有一个爱慕的人，她和林芸是班上最亲近的朋友，但是，她们同样内敛，还从来没有交过心。
终于，她唱完了。
袁老师带头鼓掌，然后全班一起鼓掌，数陈欣鼓得最卖力，讲台上，林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向陈欣投来一眼，陈欣竖起大拇指，鼓励她。
接下来的提问环节才是同学们最期待的。
“你们有什么问题要问林芸的，讨论的问题要跟主题相关啊，”袁老师说。
魏源又举起手，说：“老师，我有问题要提。”
袁老师点了点头。
“林芸同学，这首歌表达了什么思想感情？”魏源一本正经地说。
教室里静了一瞬，爆发出几乎震裂屋顶的笑声，连袁老师也忍不住笑。
鲁志豪心直口快，大笑着说：“魏源，你做阅读理解做魔怔了是吧？这时候还来这套，谁听不出这首歌表达的感情似的，连我都听出来了——刚刚那问题不算啊，我有个问题要问，林芸，你是不是暗恋谁？”
这么八卦的问题只有鲁志豪提得出，但大家都感兴趣，他们止住笑声，望着林芸，等着她的回答。
“没有，”林芸说。
鲁志豪立即叹了声，“没意思，没意思，我们问，你又不答真的。”
“我真的没有，”林芸嗫嚅着，脸更红了，眼神却不由自主往许为身上瞟了眼。
许为正发呆，没察觉，陈欣以为在看她，只有王浩然敏锐察觉到不对，立即举手，“林芸，如果我们班上一定要你选个人当男朋友，你选谁？”
班上再次炸开了锅。
“看看，还是学委的提问有水平！”
“鲁志豪，学着点。”
王浩然见林芸在犹豫，忙补充了一句：“我刚刚看你往我们这几桌看，你在看谁啊？”
林芸抬头，突然看向王浩然，“如果一定要选的话，就选学委你。”
“喔哦！喔哦！原来是学委！”鲁志豪带头起哄，周围几个同学也都跟着起哄喊“学委，”王浩然没想到会引火自焚，他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镜，“我就知道我太有魅力，一般小姑娘抵挡不住。”
一番话更逗得全班大笑，笑得合不拢嘴。
陈欣也笑得肚子疼，她知道林芸在开玩笑，林芸说过她喜欢个子高的，而且总跟学委斗嘴，还吐槽他的身高，不可能喜欢他。
等同学们笑得差不多了，袁老师才抬了抬手，说：“好了，安静下来，要让你们问问题，语文课就变成八卦课了，最后一个问题老师来说，林芸，你刚刚唱的这首歌确实动人，但老师觉得暗恋太卑微了，我希望同学们无论在任何一段感情中，都不能丢失自己，好不好？”
林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其余同学又开始玩笑说：“袁老师您这是在教我们谈恋爱啊，小心回头谁告诉年级主任。”
“哈哈哈——”
在一阵欢笑声中，结束了今天的“课前十分钟”。
林芸从讲台上下来，回到座位坐下，脸上的红还没褪下去，她捂着滚烫的脸悄声问陈欣，“我刚刚唱得怎么样，是不是跑调了？”
陈欣说没有，“唱得很好，就是脸红了，你现在脸也红得很呢！”
林芸更不好意思地把头埋下去，把面前的书墙砌高些，遮挡住自己的脸。
“我刚才真是吓死了，”林芸说。
这时后桌的王浩然推了推桌子，林芸感觉到动静，回头，只见王浩然嬉皮笑脸，“诶，你该不会真喜欢我吧？”
“想得美！”
陈欣和许为都低着头笑。
但是陈欣很快笑不出来了，因为周四那天语文课，就该她上去表演了。
她也体会到了林芸的紧张，上课铃一打响，她就一直在座位上深呼吸，深呼吸，等袁老师过来后，她紧攥着自己的小抄，低头走上讲台，这短短的几步路，已经走得她腿软。
站在讲台上，她不敢抬头看台下，教室里是折磨人的寂静，她虽然没看见，却能想象到台下五十多双眼睛如何注视着自己。
“今天我要为大家朗诵一首现代诗，舒婷的《致橡树》，”陈欣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缘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那仿佛已经不是她的声音了，细弱、颤抖、却虔诚，她不知别人是怎样看待她的朗诵的。
这是最能表达她爱情观的一首诗，所以念起来，胸中涌动的是她真实的感情。
她以为自己会紧张得忘词，但没有，这首诗她早念得滚瓜烂熟了，紧攥在手里的小抄没发挥作用。
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朗诵完的。
底下响起一阵掌声，陈欣也分辨不出那掌声是真为她喝彩呢还是客气客气，反正每个人表演完都会得到掌声。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她微掀眼皮子，瞄了眼许为。
他在为她鼓掌，他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像一片遮阳的浓荫。
陈欣躁动的心突然安定下来，心想平时别人表演完许为都不鼓掌的，他觉得鼓掌这件事很蠢，却愿意为她的朗诵鼓掌，想必她朗诵得也不是那么差劲吧？
“陈欣同学朗诵得不错，虽没什么技巧，却很有感情，只是……小了点，好像还很紧张啊，都不抬头看大家，”袁老师笑着点评。
陈欣这才稍稍抬起了眼，强逼着自己面对大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