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较为正式的见面。两个同样失去丈夫的女人,以前算是互相埋怨,如今随着真相慢慢浮出水面,竟都生出同病相怜之感。她们相顾无言地待了一个多小时,将各自的情绪消化好后,就扯到了两个孩子的事。沈母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话就直说了。“顾夫人,我从前是不同意沈律和你女儿在一起的。”
宛嫆面不改色,如同谈生意那样,耐心听着对方的诉求。见她不打断、不接话,沈母又继续往下说。“但我这儿子性格执拗,认定的事,几头牛都拉不回来。“当年他可不管我同不同意,执意跟你女儿结婚。“几年前吧,他遭了次大罪,我劝也劝了,逼也逼了,可你瞧,结果还是这样。”
沈律始终握着顾迦洛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仿佛没人能够拆散他们。沈母说完,宛嫆这边也有话说。“洛洛同样是个固执的孩子。“当初以我们两家的关系,我是坚决不同意她嫁给沈律的。“我时常劝她,还为她介绍过不少优秀的对象,但结果也不如我意。“但抛开私人恩怨,我始终认为沈律是个优秀的人才。恐怕也只有他能管得住洛洛。”
这是沈律第一次听到宛嫆认可他。他的大拇指在顾迦洛手背上摩挲了两下,仿佛在分享他的小满足。到目前为止,两个母亲的说话语气都透着点生分,不是那么亲近。毕竟,沈母还记着爆炸案是宛嫆指使的。要不是为了儿子的幸福,她是绝不会跟宛嫆好言相向的。“顾夫人,我的想法是,两个孩子走到今天都不容易。“当初虽然办过婚礼,但终归不是那么圆满。“最可笑的是,连新郎都是别人临时顶替的。“要不是我特别留意着婚礼报道,还不知道堂堂顾家也会干出这种荒唐事儿来。”
说起这事儿,宛嫆更加惭愧了。当初就是她联合孟绪,上演了这出移花接木,还害得沈律身受重伤。宛嫆语气平静,征询着问,“那依你看……”沈母也没藏着掖着。她对自己的情况直言不讳。“我重病缠身,活不了多久了,就想着有机会参加我儿子的婚礼。“虽说兜兜转转还是同一个新娘……”她说到这儿便戛然而止。顾迦洛也猜到了,沈母以前肯定是盼着沈律娶别人呢。宛嫆笑容很淡。“重新操办婚礼是吗。这我自然没有意见。“除了能表孝心,我想,这应该也是沈律和洛洛自己想要的。“今时不同往日,确实该破旧立新了。”
沈律下巴微压,刚想附和几句,被他旁边的顾迦洛截断。“可是这样很奇怪。“我们又没有离婚再结,目前还是夫妻关系,怎么能叫办婚礼?“意义都不一样吧。“而且结婚很累……”“洛洛。”
宛嫆打断她这不体贴的话。人家沈母都这种情况了,她身为儿媳,怎么也应该尽一尽孝心,顺着人家。事实上,顾迦洛也可以做个贴心的儿媳妇。但她记仇,非得要膈应一下沈母才高兴。被母亲告诫后,她往沈律肩上一靠。“不过我倒是无所谓。“反正也不需要我操心什么,沈律会搞定一切的。”
沈律笑了笑,看上去乐在其中。沈母觉得她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在感情方面太卑微,一点魄力都没有。但凡他硬气一些,以前也不至于被顾迦洛耍得团团转。顾迦洛给他一点小甜头,他就乐呵呵地忘了所有的苦……这德行,也不知道是像谁。结婚这事儿谈得差不多,沈律就要派车将沈母送回医院。但这回沈母拒绝了。她突然就像个任性的孩子,固执己见。“我不去医院。若非必要,以后都不去了。“医院冷冷清清,我就愿意待在家里。”
沈律怎么劝,她都不听。人生最后这段时间,她不想在冷冰冰的医院里度过。如此一来,沈律也不能强行送她走,就暂时将她安排在明湖公馆,并雇了几个专业的医护人员过来照顾。下午,顾迦洛就陪着宛嫆去祭拜顾寒笙了。或许是太久没见,又或许是跟沈律相处的习惯所致,她很黏宛嫆。车上,她挽着母亲的胳膊,乖巧地依偎着。宛嫆抬手抚摸她脑袋,动作十分温柔。“洛洛,看到你现在这么幸福,妈咪就没什么遗憾了。”
她都不需要问,就知道沈律对洛洛是极好的。顾迦洛也安慰她。“蒋世年逃不掉制裁的。我们已经把整件事推理出来了,确定就是他害死顾爸爸。“可惜找不到直接证据。“但光是他犯的其他罪,就足够他在牢里待好一阵子了。“我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宛嫆欣慰地垂眸。“答应妈咪,等这案子尘埃落定了,你就别再想当年那些事了。”
那些痛苦的记忆,早该被尘封的。车窗外寒风阵阵,还有大片乌云遮挡了阳光。但等她们到达墓园时,顷刻间乌云尽散,阳光破开阴霾,照耀着每一个角落。母女两人就这样迎着光前行。……晚上。吃过晚饭后,宛嫆就要回到监狱。顾迦洛依依不舍地送别母亲,站在门口久久没有移动。沈律拢了拢她的大衣外套。知道她一直惦念母亲,他本就打算请律师帮宛嫆安排减刑,临行前也跟宛嫆详谈过此事。但宛嫆有自己的坚持,她觉得只有服完刑,才能减少对沈家的愧疚,因而他只能尊重她的意见,暂时作罢。两人回到主楼里,看到沈母正在兴致勃勃地挑选自己的礼服。她还难得主动地问顾迦洛。“你也过来帮忙挑挑,看你母亲喜欢什么样的款式。”
顾迦洛不习惯跟沈母相处,扭捏地看了沈律一眼。沈律笑笑,搂着她的腰,陪她一起坐了过去。这一刻,气氛宁和,是个温馨完整的家。可突然沈母提起了几个人。“婚礼那天,小恩她们肯定也要出席的,你们可别忘了通知。”
顾迦洛的表情顿时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