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点左右,沈律抵达病房。房间里光线很暗。沈律靠着阳台上的小夜灯,挪步走到床边。张妈占了唯一的陪护床,鼾声起起伏伏。沈律打算陪会儿顾迦洛,再回公寓休息。他直接坐在床上,只占了一点点位置。顾迦洛寻索着,握住他的手。她手心微热。沈律的手则有些凉。冷热相触,消弭了顾迦洛原本的躁动。她没有管沈律累不累、困不困。她已经不做噩梦了,但还是忍不住会想起那个可怕的生父。过去的事历历在目,令她心神恍惚,极度缺乏安全感。伴着张妈的鼾声中,顾迦洛轻声对沈律说。“你可以和我一起睡。”
她说完,没有听到沈律的回应。以为他没听到,她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她仍然没听到他说什么。但这回,他直接躺了过来。VIP病房的床较大,足以容纳两个人。不过这也比不上家里的大床,没有翻滚的空间。顾迦洛之前做噩梦时,衣衫汗湿了,连带着床单也有些潮。她裹着被子侧躺,往沈律那边挪了挪。“我发了汗,衣服和床单都潮了。”
沈律了解情况后,也改为侧躺,好给她腾位置。由于顾迦洛还抓着他的手,他只能面对着她侧翻。刚调整好位置,她凑过来对他说。“你去睡另一边。反正你衣服是干的。”
这话实在算不上体贴良善。沈律没有接,而是问她。“你衣服潮了,穿着不难受吗?”
“当然难受。所以我早就把它脱了。”
沈律陷入沉默。所以,她现在什么都没穿……顾迦洛又推了推他,催促道。“你快去另一边呀。”
沈律忽然抬起另一条胳膊,将她连同薄被一起揽住。“我累了,不想动,就这么凑合一晚吧。”
顾迦洛一下子离得他很近。鼻尖都蹭到了他的衣领。“你不要抱我,我难受。”
她和他说话时,已经慢慢转移了注意,没再想那个残暴的生父。沈律稍微松了松胳膊,闻到她身上特有的清香,喉结滚动。“睡吧。我明天还要早起工作。”
顾迦洛找他来,可不是让他舒舒服服睡觉的。她低声道。“我睡不着,你和我说说话。”
“嗯。”
沈律疲惫地闭着眼睛,没精神再多说一个字。“沈律。”
“嗯。”
“你不可以睡。”
这话乍一听,就像他快要死了,她在旁边给他打气似的。“你听没听到呀。”
她都有点奓毛了。张妈已经睡得叫不醒。沈律要是也熟睡过去,不就又剩下她一个了?那她叫他过来还有什么意义?沈律实在很累了。他已经是凭着毅力在回应她。“嗯。”
应完,他将她往怀里按了下。顾迦洛闷哼了声。“我知道你讨厌我,不想跟我结婚。“我也讨厌你。”
“嗯。”
“沈律,你现在痛苦吗?和我结婚,你甘心吗?”
如果是。她的目的才达成了。但沈律没有说话,胳膊一收,将她又搂紧了些。忽然。张妈的鼾声转变了音色。原本是平缓柔和的小调。现在骤然开阔,成为明朗高亢的大调。顾迦洛抬起下巴,凶巴巴地警告。“沈律,你要是也打呼,就给我滚下去睡。”
“嗯,不打。”
他入睡很快。整个晚上,他的姿势都没变过。顾迦洛也不知不觉在他怀中安然睡着了。他身上的味道是熟悉的。触感也是熟悉的。或许这就是徐慧所说的——熟悉感能够带来安全感……次日一早。张妈醒来后,看到沈先生搂着小姐睡觉,格外惊讶。她揉了揉眼睛,看得更清楚了。不仅看到床上两人,还看见被随意丢到床头的上衣。那是小姐身上的!尽管沈律衣衫完整,也抵不住张妈想象力丰富。毕竟,顾迦洛虽盖着被子,还是露出了点光溜溜的肩膀。有那么一瞬,张妈真以为俩人发生了点什么。否则怎么连衣服都脱了呢?不过张妈还没睡昏过去。沈先生对小姐要是有想法,也不会现在还分房睡。几分钟后,沈律也醒了。他反应较平淡。看了眼怀里的女孩,默默帮她拉了拉被子,盖住那白皙圆润的肩头。一抬眼,便对上张妈略显复杂的目光。他坐起身,礼貌性地点了下头。顾迦洛还没醒,两人都默契地保持着寂静。病房里有一次性洗漱用品。沈律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要去公司。临走前,他叮嘱张妈。“今天要是出院,提前告知,我来安排。”
张妈点点头,注意力都在他那皱了的衬衣领上。沈先生向来整洁,衣服都没点褶皱。现在这样子,倒是多了几分烟火气。直到沈律离开,张妈也没问他昨晚怎么会过来。……下午一点多,顾迦洛出院了。她脚踝伤得较严重,至少得休养一个月。出院后的几天时间里,要尽量少下床走动。张妈本以为,沈律所说的安排,就是安排其他人过来。没想到他亲自过来了。病房里,张妈收拾好后,就看到沈先生直接抱起了小姐。沈律将顾迦洛从住院部抱到停车场,一路都没放下来过。回到花园别墅,他同样抱着她下车、上楼、回房间。住了两天医院,顾迦洛精神恹恹。哪怕回到家,她也没什么兴致。沈律下午还要去公司,离开前,他还给她准备了几本书,放在床头。但从始至终,顾迦洛都没看他一眼。似乎他就是个可有可无的雇工。包括这一路,她都没跟他说过一句话。沈律本来都打算走了,却还是折返回来。他走到床边,坐下后,和她保持平视。“你至少也该跟我说声‘谢谢’。”
他就像个要改正孩子坏习惯的长辈,表情认真又严肃。顾迦洛眉头皱起。“你在开什么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