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碎裂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我没有回头,心里涌起一阵快意。
想必宋希予被气得不轻吧,原来她生气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啊。
我在路上磨磨蹭蹭许久,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脚步轻快的自花园经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点陆庭诀应当刚刚午睡醒来,极有有可能在花园里消遣。
果然,陆庭诀和程公公正坐在石桌旁对一盘围棋展开博弈。
我假装成要从小道上绕过他们的慌张样子,却在途中“不小心”发出了一些动静。
“何人!”一旁的禁卫军头领大呵一声。
我止住步子,却低着头不敢转身。
一阵不紧不急的脚步声在我身后由远及近,我开始让自己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躲什么?”陆庭诀拉过我的胳膊,板正我的身体让我面对着他。
我死死低着头,还是还是被他看到了。
“怎么回事?”
“没事,就是……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
陆庭诀抬手触了触我脖子上的伤口,低声说:“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很轻的一句话,有点像责怪,又有点像关心。
陆庭诀没再说什么,他眸光深沉的看着我良久,最后叮嘱我回去拿冰袋敷一敷,就又去跟程公公下棋了。
我为陆庭诀没有问我被谁打的这个问题而感到失望,看来他终究是护着宋希予的。
这群人里能有几个人有胆量动我,他不可能不知道。
接下来我都在养伤,陆庭诀始终没有提让我回宫的事。
我不禁想,那夜那个吻,他到底喝得有多醉,到底是否还记得自己的所作所为?
很久没有享受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了,我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看丫鬟奴才们为我剥石榴。
怀宁在一旁撑着下巴发呆,白皙稚嫩的脸上写满落寞。
她说:“霁月,你说霍叔叔在干嘛呢?”
我想了想,逗她:“兴许也在想你呢。”
怀宁的脸上就立刻染上一层红晕:“讨厌,不许拿我开涮!”
我忽然想起在烟火晚会那日怀宁说的话,她说,真正喜欢一个人,只要看着他好,看着他幸福,自己也会感到开心。
爱,从来都不仅仅只是占有。
一个月后,陆庭诀他们决定回城。
这期间,无论我怎么样好好表现,陆庭诀都没提过一句让我回宫的事。
宋希予特地将我送进寺院门口,就在我以为她会善罢甘休不再跟我讲话的时候,结果她却压低声音恶狠狠跟我说:“你永远都别想回来。”
我冷笑:“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还有,你欠我的,我迟早加倍讨回来,回去把枕头垫高一点,免得夜长梦多。”
猎场,打我一巴掌,还有保麟殿走水,这些事,桩桩与宋希予脱不了关系。
我迟早有一天会回去,然后一一位仇一一
陆庭诀甚至没有跟我说说话,他就那般走了。
看来他根本不记得那夜的那个吻。
我心里有些气馁,却找不到地方发泄。
我和怀宁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状态里,唯一不一样的是,这次之后,寺庙里的那些人再也没有让我和怀宁做过任何脏乱差的活。
想起陆庭诀那日看着我手上的薄茧,脸色难看极了说的那句“嗯,我知道了”,原来是他施了威。
我再一次叫来林青,问他有没有轻羽的下落。
如果真的按照那个姑娘所说的话,轻羽是回家生孩子的,可是林青查出来的资料说她从小在怡红楼长大,没有家,她能去哪里呢?
“公主殿下。”林青朝我行礼。
尽管我已经跟他说了很多次,如今我早已不再是北洲国的公主,不过是旌国一个苟且偷生的落魄鬼,碰面的时候完全无需多礼,可他就是不听。八壹中文網
我有点急了:“林将军,你再帮我查查白玉,拜托你了。”
“是!”
等了很久,始终没有轻羽的消息。
一日下午,我和怀宁去集市置办完香火,隔着远远的距离,我恍惚瞧见一抹红色的身影在街道后面跟踪我们。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就是她。
可是当我想过去确认一下时,才刚转头,那红色身影便消失不见。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尽是小时候和白玉嬉戏打闹的场景,她喜欢安静,而我喜欢闹腾,所以她总告状。
画面切换,陆庭诀握着剑,杀进北洲王宫,顿时,整个王宫被鲜血染透。阿爹和哥哥闭着眼躺在台阶上,白玉躺在阿爹怀里,念安娘娘胸上插着一把匕首……
一夕之间,所有人全部离我而去。一夕之间,我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画面再切换,我病得昏昏沉沉,陆庭诀守在床边陪着我,他说,霁月,只要你听话,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他骑马带我出宫去散心,为我种海棠树,滚落山坡时用身体护着,他陪我堆雪人……
画面最后再切换,顾翊死死掐住我的脖子,凶狠的朝我吼——你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从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几乎将被子浸湿。
我开始疯了一样,每日跑到街上去蹲守,我要找回白玉,我要找回她。
我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阿爹,阿娘,哥哥,北洲……
陆庭诀是我的仇人,顾翊已经死去,我只剩下白玉了。
既然老天爷让我辈子有生之年再见到她,那我便不会再允许她再从我身边走开。
我周日在街上游荡,寻觅着那抹纤细的红色,日复一日,终于,我再次见到了她。
她的肚子已高高隆起,正扶着腰在一处摊铺前为了一块桂花糕和老板讨价还价。
她还是我记忆里的样子,除了身子有些浮肿。
我走上前去,让老板将那些糕点每一样都打包一份起来。
轻羽看见我就要走,我拉住她,“白玉,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我说过了,我不是什么白玉,姑娘,你好生奇怪!”她冷静理智的看着我,语气里有一丝愠怒。
“你为什么不肯认我?我们是世界上彼此唯一的亲人了,白玉,你为什么不肯认我?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当年你一声不吭的消失,如今你再一声不吭的消失,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终于,我看见她的眼眶里盈满了晶莹的泪水,直到这一刻,我才能百分之百的告诉自己,我没有找错人,她是白玉,是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