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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狭路相逢(1 / 1)

天门洞下,江水奔流,远天依稀可见鸟儿翱翔,云雾缭绕,宛如仙境。荆夜兰站在一处矮坡上,眺望着缥缈浮云,眸底渐渐浮起迷茫之意。“兰丫头,这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咱们现在是下山,还是继续上山去?”

天琊立在荆夜兰身后不远处,冲她唤道。“定是出事了。”

荆夜兰垂眸,“一个个的失了音信,这沉寂了多年的云梦山里,究竟是藏了什么?”

天琊摇摇头,回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柳擒芳,见他愁容满面,便走上前问道:“柳医师可是想到了什么?”

“萧公子他,身中断尘散,这般一去无回,我只担心他毒性发作,失了心智……”柳擒芳叹道。“连柳医师也解不了断尘散,这孩子,许是注定步步该灾。”

荆夜兰走下矮坡,道,“那孩子是飞云居的人,即便与唐远等人照面,也不至惹上是非,何况进山的路我都交给了他,若是到了鬼谷洞,还找不见,柳医师您的猜测,多半便是真的了。”

“可若是那样……”“人各有命,若真如此,谁也无能为力。”

荆夜兰叹道,“还是回去见师父罢——”江水在两岸激起轻盈的水花,水波回荡,向江心绽开,了无回音。高耸的山峰直入云霄,空旷杳远,遥不可及。荆夜兰一行上了山,仍在慈利县打探几人下落的沈茹薇,自然扑了个空。就这么阴差阳错,竟只留下了她二人在山下。除了等待对方来寻,沈茹薇也没了第二个主意。可令她不曾料想到的是,就在二人与荆夜兰擦肩而过的当口,一帮训练有素的蒙面人竟围困了孤城派的驻地。原来就在前一日,程若欢携同成碧涵等三人上山暂时住下等待萧璧凌的消息后,门内又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正是唐远。还是个满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唐远。在泰山聚义后,裘慕云于众目睽睽下给了各大门派一个下马威,已是让碧华门、飞云居等百年大派颜面扫地,如今萧元祺索性闭门料理家事,退出聚义事宜,一番权衡下,唐远立刻便想到了一个人。那便是当年惨遭诬陷,并逐出门墙的黎蔓菁。然而家丑不可外扬,除去当年恩怨,在何偅舒一事上,黎蔓菁师徒亦曾当众给过碧华门难堪,因此,唐远自然不好大摇大摆上山求人,便只能私下决定,暗中出行,亲自拜访黎蔓菁,一来为求她加入剿灭魔道的“正道”之列,二来则为冰释两派多年积怨,从此和平共处。可谁曾想,玄澈也有着他的筹谋。就连长年不与这些所谓“正道”的门派有所瓜葛的夜明宫都能被他拖下水,玄澈自然也能想得到,众多门派之中,还有黎蔓菁这么一位世外高人,于是早早便派了人手进山,企图了断这师徒二人性命,永绝后患,却始终找不到孤城派驻地所在,因此在猜到唐远可能造访此地后,便事先设下了埋伏,并袭击了独自进山的唐远。玄澈虽为人奸诈阴毒,武功到底不低,加上他带了多人前来,唐远年事又高,便还是着了他的道。身负重伤的唐远落入江水,被冲到岸边石洞内,又被出门寻找沈茹薇的黎蔓菁师徒所遇见。黎蔓菁原是不想管的,可见唐远这一派之主都被人伤成这般,加上自己的徒子徒孙又曾在江中遇袭,一番权衡之下,便决定暂且放下成见,先将来龙去脉理清,再做打算。于是就这样,唐远被师徒二人带回了门中,经过简单救治,又过了大半日适才转醒,可这厮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恳请黎蔓菁加入泰山聚义,听得她当场拂袖而去。而后,心有不甘的唐远在院中一番搜寻,竟找到了穴道被封,并软禁在一间偏屋内的白煜。荆、白二人当年下山,也曾名动江湖,唐远也刚好见过这位晚辈的音容,如今见他尚在人世,惜才之心让他越发不解自己这位黎师姐的心思,而白煜为求脱身,巧言令色,以加入泰山聚义为借口,竭力与唐远套近乎。也正是因此,才出了大事——唐远解了白煜穴道,白煜当场变脸,将重伤未愈的唐远打晕在地并逃走,黎蔓菁又在与程若欢商议寻人之事,等察觉动静赶到院中,却发现这不肖徒弟挟持了刚好出门打水的成碧涵。白煜本就对黎蔓菁心怀不满,加之不认为自己算计荆夜兰有何过错,还因此被师父软禁多日,心智已失,当场便在成碧涵项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刀痕。成碧涵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她不敢添乱,只能闭嘴不言,可余舟却是直性子,未经拦阻便要上前救人。于是一番周折之后,成碧涵被白煜挟持离去,留下傻了眼的余舟与高昱二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黎蔓菁因此怒极,当场便要将唐远扔出去让他自生自灭,好在程若欢理智尚存,将人拦了下来。惹尽了幺蛾子的白煜,虽为人下作,但冷静之后,也不会真正伤了成碧涵性命,成碧涵被他放走,独自一人又无自保之力,已无法回到孤城派所在之处,便只好与白煜一同下山,她想着程若欢的话,心存幻想,想着若是能偶遇与荆夜兰同行的萧璧凌,或许尚有一线生机,可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实现,便遇上了玄澈的人。唐远尚且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更何况是白煜?成碧涵的性命他倒没有多在乎,可既然玄澈要逼问黎蔓菁所在,这个“伤害”了自己多年的师父,同自己的身家性命相比,孰轻孰重,显而易见。于是这才有了玄澈带人围困黎蔓菁等人这样一幕,而白煜也并未因为出卖师父而被放过,而是被直接带到了黎蔓菁跟前。“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黎蔓菁多年不问世事,即使上回到了雪山,也不曾与玄澈亲自照面,当然不认得这厮。“黎掌门不认得我不要紧,”玄澈嘴上虽这么说,脸色却变得阴鸷渗人,“听说唐掌门也在此处,倒不如让本座做件善事,送你们师兄妹一同下地府,同上一任的冯掌门见一面,好把当年的那些糊涂账,都理理清楚。”

“早知道就该把你扔出去,生死自负。”

黎蔓菁瞥了一眼被高昱、余舟二人搀扶出门的唐远,冷哼一声,道。“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唐远叹道,“这厮正是镜渊的尊主玄澈,如今前来恐怕是……”“我不在意,总而言之,杀了他就了结了,是不是这么回事?”

黎蔓菁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截了当道。唐远听罢蹙眉,一言不发。玄澈听到这话,反倒笑出声来,随即双手轻轻一击掌,便有几个手下一齐押着两个人,从人群后走了出来。“成姑娘!”

程若欢脱口而出。就在上山之后,因对高昱对程若欢的称呼好奇,成碧涵早便向高昱等二人询问过此事,然虽了解程若欢与常人有异,她却丝毫没有介怀,反对受了伤的她关心有加,是以才短短两日不到,二人便已似认识多年的朋友一般亲近。“这丫头悄无声息都有人关心,可白大侠你呢?”

玄澈阴阳怪气冲白煜说道,“果然,师徒情分,比什么都靠不住。”

黎蔓菁已然猜到是白煜泄露自己所在,对这逆徒只剩下了绝望。因此即使白煜依旧不肯认账,她心下的天平,亦已明确了方向。“这姑娘又是谁?”

唐远不明就里,望向高、余二人。“她是……”高昱不便言明成碧涵身份,便只得咬牙把后头的话都咽了回去。“这丫头既然能待在云梦山上,就不是一般人。”

玄澈伸出一只手指挑起成碧涵下颌,讪讪笑道,“不如,就用她来开刀?”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一声轻吒响过山头,玄澈猛然回首,却见寒光乍起,晃过眼前,气势如虹,力贯山河,指向玄澈右肩。玄澈向旁闪身,方知此剑为虚晃一招,那剑锋动作在他之前,早已倾斜,削向其眉心,玄澈避让不及,只得顺手拎起一个手下挡在跟前,随后便见血光飞溅,那手下的头颅与身子,顷刻间便分了家,脑袋在空中打了个旋,落地滚到门前的篱笆外,撞上竹篱,方停止不动。玄澈气急败坏扔下手里仍在喷血的尸首,去看那出剑之人,瞧见的却是一张略显沧桑的女子脸庞。“你他娘的是……”玄澈尚不及问完此话,便听到数声惨呼,回过头去,却见之前押着成、白二人的那些手下,已悉数被打翻在地,而救下二人的程若欢,亦已携着成碧涵退入院中,交给高、余二人。至此,黎蔓菁甚至还未动过一根手指头。瞧见荆夜兰现身,白煜的眼眶稍稍瞪大了些许,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瞳底还夹杂着不安。“你是个什么东西?”

荆夜兰对玄澈说的话,与黎蔓菁出奇一致。玄澈听了这话,先是沉默一阵,随后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你是荆师姐吗?”

程若欢对荆夜兰问道。起初她还以为,当年之事,白煜多少也有着自己的苦衷,可如今对比一番,那个只知怨天尤人的师兄,所说的一切多半都只是他一人的臆想而已。荆夜兰朝她望了一眼,略一点头:“小师妹,多谢你这些年来,一直陪伴着师父。”

“原来……”程若欢过去始终觉得,荆夜兰受尽折磨,当是除了洗雪沉冤之外,半句话都听不进的性子,可当真面对面的时候,即便她说的话都寂如死灰,骨子里却是这般柔和。这样的好女子,背负了一辈子的谣言,白煜还当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如果这东西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那么就先来说说我们的事。”

荆夜兰径自绕过玄澈,走到几人跟前。玄澈手中没了人质,加之适才着了她的道,无法分辨深浅,更何况黎蔓菁到现在还不曾出过手,因而令他不敢轻举妄动。在雪山之上他已吃尽了亏,同样的事,他绝不会再办第二次。“既然今天是你们师徒团聚的日子,那么本座就不打扰了。”

玄澈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挟持人质的把戏,玄尊主不是第一次玩了罢?”

唐远冷哼一声,道,“怎么,还想走吗?”

“黎掌门,此人坏事做尽,万不可放过他啊!”

高昱回身冲黎蔓菁拱手道。“黎掌门,咱们之间,可没什么恩怨,”玄澈冷笑,眉眼间戾气越发深重,“今日我来,不过是为了与这位唐远唐掌门算笔账,想必,您也不会太过在意,是吗?”

“你说得不错,”黎蔓菁冷哼一声,道,“不过,唐远的死活我管不着,还有一条性命,你却欠着我。”

“哦?”

玄澈唇角微微抽动起来。“我的好徒孙,是同欢儿一起进的山,想必在水下伏击之人,也是出自阁下的手笔,是还不是?”

黎蔓菁面无表情道。玄澈听罢,朗声大笑:“黎掌门可真是说笑了,我若真要下手,您的这个好徒弟,又怎么能够活着回来?”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连个草稿都不打,听得高昱、程若欢等人直想上前把他胖揍一顿再团成团扔下山去。“好,不是你,”黎蔓菁不与他置辩,“那便有请玄尊主剜去在场所有镜渊门人的眼珠,免得让他们得知孤城派的所在,日后再来骚扰。”

“这个好办。”

玄澈道,“不过,还请黎掌门说清楚,本座是否也被算在其中?”

“玄尊主当真明理,还请动手罢。”

黎蔓菁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此话一毕,荆夜兰顿觉身后一股寒意逼近,她蓦地旋身避让,手中长剑一提,逆着玄澈迅猛的掌风便刺将下去,然而这一剑到了玄澈心口,却不知被这厮用什么力道化解,剑身竟失了准般向一旁偏去。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轻敌,这一剑并未用全力,那剑伤不着玄澈,玄澈却也伤不了她,于是这魔头立时退开数步,对手下冷哼一声,道:“还不摆阵?”

就在玄澈发声之后,附近的山林,石洞,或是灌木中,忽又奔出许多人来。玄澈不是顾莲笙,身边只留一干亲信,他经雪山一战,折损过半,便索性收纳了一帮乌合之众,乍看之下,仿佛已经完全恢复了元气,这帮人虽谈不上什么忠诚良将,但给玄澈充当打手,也是绰绰有余。他已仔细盘算过,对面有荆夜兰师徒四人,成碧涵等三人,再加上一个唐远,一共是八人,而除去成碧涵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贾千金,又或者白煜根本不会出手,且唐远重伤未愈,那么他的对手,就只剩下五人。镜渊门下众人闻令即刻布阵,这阵法曾在雪山将各大掌门困住许久,用来拖延时间,耗损高手精力,再好不过,唐远初上云梦山时,也正是因为着了此道,才会落得如此狼狈。那时程若欢刚好潜伏在雪山之中,见过此路阵法,心知玄澈起了一搏之心,当即大呼出声:“师父小心!”

黎蔓菁好似没听见她的话,只是淡然望着镜渊门人的阵型将唐远、高昱等三人和自己的徒儿相继困住,却忽然将目光瞥向唐远,嗤笑一声。“一代掌门?”

黎蔓菁摇头,只觉眼前这一切十分可笑,“唐远啊唐远,碧华门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掌门,才会每况愈下,大不如前。”

碧华门上一任冯应泉仍在世时,堪称众派之首,一代宗师,唐远资质平平,不过凭着这般年岁,日积月累的功力傍身,才勉强算得上是高手罢了。这般差距,被黎蔓菁所嘲,当真丝毫不冤。玄澈多半也是想着,黎蔓菁也只不过比唐远虚长几岁,功夫再高,也不过就那样了。岂知自己手下的阵型,到了黎蔓菁跟前,竟如同虚设。武功到了一定境界,并非玄妙不可琢磨,而是在这样的人手中,再寻常的一招一式,也都难以挑剔,无处闪躲。同样的“解芳尘”,曾经力挑碧华门多人的程若欢使出来也是那般石破天惊,而到今日与黎蔓菁相比,竟只如同花拳绣腿。难怪,孤城派人丁稀少,并非黎蔓菁不肯发扬光大,而是她只愿收揽天分非凡的弟子,荆夜兰是,程若欢是,纵使白煜这般龌龊平庸之辈,与寻常人相比,也依旧是。还有黎蔓菁始终想要见一见的沈茹薇,亦是。江湖之中,可造之材甚少,兴许这其中大半都被孤城派收了去。那些本打算摆阵围困黎蔓菁的镜渊门人都被吓住,一个个退散开去,便眼睁睁看着她走到了玄澈跟前。“后生晚辈,如此暴戾,当真可惜。”

黎蔓菁垂眸打量玄澈,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露出长者才有的表情,像是可怜他,又像在耻笑他。她甚至没有兴趣杀人,对这帮乌合之众里的一兵一卒,都报以平和的心境。她是高人,是前辈,更是远离尘嚣,久居世外,对凡尘俗世中为了一针一线的蝇头小利争得头破血流的凡夫俗子不屑一顾的仙人。在她身后不远处,面对镜渊阵法,左支右绌的唐远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定下心神。他忽然领悟过来。仅他所见,江湖之中,堪称宗师者,冯应泉算一个,黎蔓菁是第二个。他也终于明白,先师当年眼界,又是怎样的高远。那一瞬,仿佛醍醐灌顶,满身内伤外伤,似乎都不足以为惧,唐远手中招式蓦地贯彻一气,如行云流水,将摆阵人一一击退。至此,他也筋疲力尽。玄澈本以为困住了这些人,自己尚能与黎蔓菁一战,可事到如今,还未开战,便已注定败局。他难以置信,诧异的眼神只如见了神仙鬼怪,心下震颤,久久不得平复。“我再问你一次,我徒孙在哪?”

黎蔓菁道。“不知,”玄澈咬牙,恨恨说道,“从未见过。”

黎蔓菁不再多言,当下一掌拍向他胸口。只听得肋骨断裂声响,玄澈整个人都被击飞出去,从山坡滚下,那些镜渊门人也都慌了神,一个个乱了阵型,如猢狲般散开,口中唤着“尊主”二字,纷纷朝他滚落的山坡下奔跑追逐而去。“终于消停了。”

黎蔓菁回头,望向白煜,道,“从今日起,白煜不再是我黎蔓菁的弟子,也与孤城派再无瓜葛。”

白煜听了,只是抬头望着她,不发一言。“听见了吗?滚!”

黎蔓菁喝道。“等……等一下,师父,”程若欢上前拉着黎蔓菁衣袖,道,“还有师姐的事呢?”

黎蔓菁抬眼,看着心不在焉的荆夜兰,沉默良久,终于发出一声长叹:“这么多年来,你受委屈了。”

荆夜兰不答,脸色却蓦地变得惨白,躬身猛地呕出一口鲜血,随即眼前一黑,向前栽倒下去。“师姐!”

程若欢连忙抢上前去,将她搀稳,有些茫然地扭头去看黎蔓菁的表情。“先进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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