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搁在俩小时之前，黄琦雅肯定觉着吴远是个奸商，两头吃。 可现在她明白了。 就算建材老板们不塞这个红包回扣，也不会替她从货款里把这钱去掉。 更重要的是，吴远拿了红包的同时，照样替她省了钱。 所以这钱人家挣得，她无话可说，她也心甘情愿。 于是黄琦雅动也没动那钱，径自道：“吴师傅，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既然人家都这样说了，吴远也就不装什么高风亮节了。 一把把钱搂了起来。 那迫不及待的样子让黄琦雅看起来，顿生一股子莫名的优越感。 终究是外乡来的穷苦人哪，恐怕压根就没见过这么多钱吧？ 于是，先前那一点点挫败感，瞬间被大上海的优越感占了上风。 黄琦雅又重新恢复了小布尔乔亚的优雅，开始拿捏起来。 “吴师傅，只要你保质保量地把我家装修好了，到时候把你介绍给小区其他家庭，不过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一定一定。”
吴远并不反感这股子居高临下的态度。 咱就是从人家手底下挣钱的，还能不让人家说两句？ 不过拿捏归拿捏，黄琦雅对吴远的信任还是建立起来了。 以至于回去的路上，她路过建行取了材料款，直接就甩给吴远，让他回家等着送货上门，结算货款去了。 拉达2105回到黄家巷小区门口，放下吴远，片刻也没停，一溜烟就走了。 吴远回到楼上303，开始规划水电线路。 六十九平的小房子，水电工作量本来就不大。 尤其是水路，局限于厨房和卫生间这俩地方，满打满算也没多少。 唯一的工作量就是管路埋进墙内，需要人工开槽。 相比起来，电路的工作量稍多一些。 每个房间都要涉及到，而且要考虑后续升级换代的问题。 譬如转角得设计好，将来换线得能拉得动。 至于会不会换，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咱得专业。 保留了升级换代的可能性，意味着这装修寿命起码在十年以上！ 这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 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有人敲门，吴远以为又是哪家建材送货上门了。 直接赤膊就打开了房门。 结果没想到，来人竟然是那个风韵犹存的上海小媳妇。 黄琦雅的女邻居柳婷。 吴远连忙套上工字背心，一回头才发现人家根本不在意，摇臀摆胯地就进来了。 不仅如此，还盯着自己精壮的身体看了半天。 这女人一看，就比黄琦雅难缠。 “黄小姐不在，你要是找她，得换个时间再来。”
“不用，我不找她。你也知道，她都叫我婷姐，我俩挺熟的。我就是来看看，她想装修成什么样子。”
这是压根没把自己当外人呀。 “其实现在材料还没进场，装修都还没开始。等装好了来看，也不迟……” “这是什么？”
话未说完，就被柳婷指着图纸打断道。 吴远打眼一瞧：“那是图纸，效果不直观，看不大出来。”
说完，吴远才发现，自己白说了。 人家婷姐直接把图纸抄在手里看了。 只是弯腰曲臀那一刹那，吴远突然发现：咦，健美裤？ 健美裤，也叫踩脚裤。 90年代风靡大江南北，上到80，下到8岁的女人们，衣橱必备。 没想到这时候，大上海已经有人穿了。 不愧是潮流之都，时尚前沿。 看来得跟媳妇杨落雁吹吹枕头风，让她抢占先机，准备起来。 正自思忖间，突然被柳婷哇的一声，打断思绪。 “天哪，这背景墙设计的也太洋气了！”
“全上海都找不到这种，你在哪儿学的？”
“你真能做得出来？”
“你该不会是从哪儿抄来糊弄琦雅妹妹的吧？她这种大姑娘，年纪虽不小了，可没吃过男人亏，没上过男人当，不知道男人哪，没一个好东西。”
吴远本来还想解释两句的。 就当是培育潜在客户了。 可听到后来，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这样的客户，谁爱要谁要去。 反正我要不起。 吴远埋头继续忙活自己的事儿。 一看吴远不搭理她，柳婷自己就觉着没劲了。 抓着图纸看了好几遍，神色变了又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后才依依不舍地放下，轻哼一声，腰身一扭，走了。 可算送走这姑奶奶了。 下回再见到，都得绕着点。 然而吴远想不到的是，柳婷前脚出门，后脚就开始在小区里埋汰他了。 逢人便说，遇人就讲。 简直就是天生的大嘴巴，八婆得很。 “琦雅妹妹家的装修设计，看起来呀，倒是挺洋气。”
“可再洋气有什么用，交给个乡巴佬来做，还不知道会做的多土呢。”
这时候有人问了，“那设计是谁出的呢？”
柳婷当即一滞。 随即就不屑一顾地道：“谁知道那乡巴佬从哪儿搞来的设计？说不定是偷的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毕竟能买到这小区的，起码都是有钱人。 有钱人对这种毁谤和谣言，有着自己的判断力，同时能提取出对自己有用的消息。 郝爱国和孙丽就是这样的两口子。 加上他俩就买在黄琦雅家楼下，就盼着从又脏又乱的老胡同里搬过来了。 但在搬家之前，如何打造一家三口的温馨小窝，孙丽还是有着自己的坚持和想法的。 所以一听到黄琦雅家请来的装修工人可能会做设计，立马就上了心。 郝爱国两口子找上门来的时候，吴远已经收拾收拾快下班了。 这一天的，材料签收的差不多了。 顺便打了架人字梯，又做了个稳稳当当的工作台。 也算是对得起一天20块的高工钱了。 “吴师傅是吧？”
“我是，你们是？”
“我们是黄小姐家楼下的，我姓郝，我爱人姓孙。听说你会做装修设计，所以来看看。”
说话间，郝爱国烟已经递过来了。 吴远接了烟，也就把人先让进来了。 “现在工程刚开始，你们也看不到什么实际效果。”
“那个，听说有图纸，可以看看吗？”
孙丽直接开门见山了。 “看图纸可以，但不能带走。”
“没问题，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