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樾直视着谢智磊的双眼：“对，我可以。”
“好，我们必须拿一个量化的指标来考核，苏经理，你说说看，这次示范区开放能到多少组客户？我是指有效客户，能被登记到前台本子上的。”谢智磊提出了要求：“天矅两江的示范区开放活动，必须到访1000组有效登记客户。”
这话一出，会议室立刻传来了嗡嗡的议论声。
“否则，这次的示范区开放活动就视为失败。苏经理做为活动的主要负责人，将承担主要责任，项目营销总监王志和销售经理徐胜承担次要责任。你们听明白没有？”谢智磊傲慢地看向天矅两江项目营销团队。
他这一手很高明，让苏樾的失误牵连到其它人，从内部分化这个团队。这个世上，面对利益时，又哪有什么团队凝聚力呢。谢智磊心里哂笑。
大家听到谢智磊的要求，都很震惊。营销圈对于客户的来访量，不是以“人”而是以“组”为单位，即，来访的可能是一家人有好几个，或是三五成群的朋友一起相约来看房，通常，这被界定为一组。
一个售房部，来的所有客户不一定都是有效客户，置业顾问们会在每一组来访客户离开后进行分类，分为“a、b、c”三类客户。a类客户是有强烈购房意愿且经济条件许可的；b类客户是有一定的购房意愿，但经济上有些问题，有可能是资信上的，但通过技术手段可以解决；c类客户是暂时没有明确的购房意愿，来销售中心就是看看，但在未来某天，有可能会产生购房行为的。
通常，销售部把a类和b类客户统称为有效客户。
一般，一个示范区开放，当天能有500组客户，就是莫大的成功。这500组客户，有可能是1500人的来访量。其中，有效客户约为一半，即，这500组来访客户中，只有250组为有效客户，有些售房部有效客户会高一些，但最多也就是三分之二的有效率。
但总监谢智磊提出的，在天矅两江示范区开放当天，必须要有1000组的有效客户，这意味着，来访的人数至少要到3000人。而且每一组都必须是a类或是b类客户。
这几乎就是不可能达到的目标。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天矅两江项目营销总监王志和销售经理徐胜默默对望了一眼后，同时点了点头。
“谢总，我为苏……经理担保。”项目营销总监王志看向了谢智磊：“对苏经理的方案，我们项目营销团队都充分研究过，这也是我们一致的意见。”
这话一出，苏樾的眼眶有些发红。关键时刻，她的团队在后面撑着她。
王志当年只是一个销售经理，被苏樾慧眼识珠，手把手带他，一步步成长为项目营销总监，统管着两三个项目的策划、销售、渠道，已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他对苏樾也抱有感恩之情。
谢智磊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那行。如果有效客户数据达不到，你们两个就等着负连带责任吧。”
这个时候，谢智磊并没有武断地说出惩罚是什么，他需要跟江城区域公司总经理方传富沟通一下，看看用什么方法来收拾苏樾和她的核心团队。他清楚方传富跟蔡小华有结盟，他们是一条战线上的人，彼此很好沟通，他提的营销建议，基本上方传富都会同意。
——
35楼，江城区域公司总经理办公室，门虚掩着。
方传富正跟一个人面谈，这是集团首席人力官指派下来的人，空降到峰东江城区域公司任人力总监。
方传富背心一阵阵发凉，竭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集团派下来的这个人力总监，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人，吕颖，原江汉房地产开发公司人力总监，那也是方传富来峰东之前的一家公司。他们曾经是同事。
吕颖穿着质量上乘的西装和西裤，整个人看起来瘦削干练，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头发也是短短的男式发型，这让她有一种雌雄莫辩的中性之美。此时，她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目光灼灼，正盯着方传富。
在最知道方传富底细的人面前，他不可能不慌。
当初他离开江汉房地产，是出了绝大的丑闻。不仅睡了老板侄儿的老婆，还在财务上不清不楚，他最后只能狼狈地离开江汉地产，把受贿的工程总包款全部吐出来还给公司，江汉地产才内部私了，没有报案给经侦。
他从江汉地产离职时，跟他面谈的正是人力总监吕颖，吕颖手段凌厉果断，谈得方传富丢盔弃甲。不要说当月的绩效，就是那一个月的基础工资，吕颖也没给他。方传富还得乖乖地自行提出离职，灰溜溜地离开了江汉地产的总部南平市。
后来，方传富在猎头的牵线下认识了林仓之，又通过林仓之泄露给他的资料，顺利通过了魏楠的面试。猎头拿到了方传富年薪25%的佣金，林仓之有了自己阵线的人手，方传富找到了薪酬不错的工作，三方皆大欢喜。
面对知根知底的吕颖，让方传富慌张的是，他在江汉房地产，原本只是一个项目的项目总，当初猎头为了洽谈成功，和他一起篡改了简历，让他的职位头衔变成了下属分公司的总经理。
峰东人力部当时负责做背调的人力经理葛建，也在林仓之的授意和猎头的利诱下没有认真核实。葛建从猎头手里拿到了回扣，并成为了方传富的忠实跟班。
方传富以为造假这事神不知鬼不觉，没料到，他居然在峰东遇到了吕颖。虽然他是总经理，吕颖严格意义上却不能算是他的下属。她身份很特殊。集团首席人力官已经说了，吕颖还兼着集团人力中心的总监一职，直到江城区域公司找到合适的人力总监人选，她才会回到集团。
这意味着，方传富不能以领导的身份压制吕颖。
“吕总，您看，你来峰东了该早点跟我说一下嘛，我好为您安排个接风宴。”方传富心里虽慌，脸皮却很厚。
“嗯。”吕颖微微点了点头：“我也没想到来江城公司第一个见到的会是方总。这样吧，我先花两天时间熟悉一下江城公司的组织架构和体系，然后我再把人力部的改革方案发您过目。”
方传富打着哈哈，殷勤地说：“哎哎，什么过目不过目的，我还希望吕总好好来指导一下我们江城公司的工作呢。哎呀，我们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集团领导下来我们一线呐。”
“方总客气。”吕颖站起来：“我还有一个人力部内部员工培训，时间快到了，我就先过去了。”
谢智磊推开门的时候，正遇到吕颖走出来，方传富急忙招呼谢智磊：“哎，小谢呀，快来快来，你们相互认识一下，这位是吕总，我们峰东江城区域公司新上任的人力总监。”
“吕总，您好。”吕颖个子很高，又穿着高跟，看起来竟比谢智磊还要高半个头，这让谢智磊感受到了压力。
“吕总，这位是谢智磊，营销部的总监，很有才华的年轻人。吕总以后要多多关照一下小谢哟。”方传富又热情洋溢地介绍着谢智磊，以大声说话、大声笑来掩盖内心的慌乱。
“谢总您好，也请谢总以后多加关照。”吕颖微笑着对谢智磊点了点头，利落地离开了。
方传富脸上的笑容垮下来。
谢智磊关上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觉得方传富脸色不对：“方总，怎么了？您的额头在冒汗。”
方传富摆了摆手，跌坐在沙发上，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有点低血糖，我休息一会儿就好。哦，对了，谢总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方总，您上次说过苏樾实在太不像话了，竟然厚着脸皮留在了峰东。我在想，我们需要给她一个理由，让她离开。”谢智磊笑眯眯地说：“这次天矅两江示范区开放，我给了一个她不可能达成的目标。只要她完不成，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开除她。”
方传富瘫在沙发上，还不忘瞟一眼谢智磊：“传言说谢总跟苏樾以前是同事，看来你们当年相处得不算好啊。”
“方总这话说得，像是我容不下她一样。我要炒掉她，不正是蔡总的意思吗？”谢智磊搬出了蔡小华当挡箭牌。
“行吧，我没意见，你按你的想法执行就是。”方传富疲惫地摸了摸额头，把满脑子的虚汗抹在了手背上：“不过，那个新来的人力总监吕颖，你要格外小心。”
谢智磊满脸狐疑：“那位吕总，难道不是方总招聘进来的？”
方传富无声地摇了摇头。
谢智磊还想再问，但方传富下了逐客令：“小谢你先回去，我有点头晕想在沙发上躺一会儿，有什么事晚点再来找我，好吗？”
“好的好的，方总您先休息。”谢智磊手脚麻利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帮方传富轻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鬼。那位人力总，一定有什么强硬的背景。
谢智磊皱着眉，望了望总经理办公室紧闭的门，又放眼望向另一侧人力总监的办公室，心事重重地离开。
如果说新的人力总监吕颖有什么背景，那来自于原集团ceo魏楠。
把吕颖重金挖到峰东来，是魏楠在卸任之前就持续在做的事。每次魏楠去南平市出差，他都要约吕颖喝茶，一来二往，吕颖被魏楠的诚意打动，也对发展中的峰东特别有好感，她想要更大的发挥空间。
魏楠为她铺好了路，来峰东之前先带着吕颖去仓信集团人力部轮值了两个月。吕颖在工作中深得董事长林长生的信任，好几次在管理层会议上被林长生点名表扬。因此，虽然她是魏楠推荐进入的峰东，林仓之上位后，也依然不敢动她。按照魏楠最初的设想，吕颖顺利进入了峰东。
吕颖是魏楠深谋远虑后下的一步明棋，也是一步好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