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里。“你让照郎出去找子吴了?”茶姜得知莫缺竟然让照郎去外界找子吴,把她气得差点没动胎气。
“你别急,我,我这不是怕吗?我给子吴占卜过,是凶兆,我怕子吴再不回来真的会出事。”
听到凶兆,扶着腰的茶姜身子颤动了下,“那照郎什么时候能回来?”
“照郎没有竹哨子,我跟他说,无论找不找得到子吴,在这月的月圆夜就必须回来。”
茶姜算了下日子,不长不短的。莫缺的话让她这心里更加放心不下,要是照郎找不到子吴,会不会和绰三郎一样,走了再不回来。
“你放宽心来,子吴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莫缺这话说来发虚,若真是如此,他又何必为子吴占卜呢。他是暗自懊恼,后悔当初答应子吴去外界。
茶姜揉着不断跳动的眼皮,这些天她总是生出不好的感觉来,弄得她吃睡不下,这让她愈发觉得子吴会有不测。她算了下日子,离月圆夜也近了。
飞格馆中。陈登夫妻去邻镇办丧,燕光不知道上哪去了,馆里就燕樱一个人对着盆兰草发呆。她不愿待在家里,家里一切都有燕母生活的痕迹,她自问对燕母有愧,因为她还没有让凶手正法。
“阿樱。”是仇阿鲤提着糕点来了。他先是一通安慰,尽显体贴,说尽好话。
燕樱本来心情就沮丧,大家都忙,没人能好好陪陪她,安慰她。如今有他这么一安抚,她这颗受伤的心瞬间恢复过来。
且他又是自己爱慕的人,能被自己爱慕的人呵护,她几乎再也忍不住,靠在他厚实的肩上哭。
看她心情平复下来,他慢慢套话,问起子吴的事。在她愤愤的言语中,他知道她对子吴是痛恨的,这正好办。
伤心的女人遇上甜言蜜语的男人,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他提出一个无理过分的理由,她居然鬼使神差地点头。
他深沉的眸子一喜,满意地拍拍她的肩膀,轻声说:“我一定为婶子报仇,不过你别把这事告诉别人。这是咱俩的秘密。”
“嗯!”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点头。
余叶村成片的山林中,有风声,有回声,那是戚宿平在找子吴,他找了好几处地方,都没见到。他知道子吴没有离开,而是躲起来。他一边找,一边嗔怨她为什么不见自己,还是说她已然不再相信自己?她那么多的事,他是想替她分担的啊。
“子吴!子吴,你到底在哪?”他喊得口干舌燥。风吹得人烦躁,偌大山林中,除了他,再无一人。无助笼罩着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去保护她,明明他已经想尽了办法。
风声带走他的呼喊声,让在某处躲着的子吴听到了。她心头一喜,刚想冲出去找他时,她僵住身子不动,她是渴望待在他身边的,可冥冥之中,她感受到他们之间有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即使二人心意相通,也无法到达。
他还能相信自己吗?她喃喃道。
在她犹豫间,戚宿平已赶来。见到她,喊了声:“子吴!”
她微微抬眸,对向他的目光,二人对视,无需言语,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在彼此真挚的眼神中。
在一旁的照郎看着眼前的痴男怨女,心情复杂。他看得出来,子吴是真心实意喜欢着这个外界人的。他有多喜欢子吴,子吴就有多喜欢这个戚宿平。
要说人间情爱便是如此神奇,一瞬间的喜欢可以换来永恒回忆。情根深重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可以无条件陪伴在对方身边,是情,也是痴。
子吴把事情说来,戚宿平哪怕怀疑过,但还是选择相信她。二人一番话毕后,子吴看着眼前为她担忧为她奔波的戚宿平,心中一阵柔软。她想到了什么,把自己脖子上一直佩戴的琥珀取下来给他。
“这个给你。”
“给我做什么?”
“给你就收着,你不愿意?”她把琥珀给他,是为了日后能有个念想。
她怕和自己会和上次一样,没能同他好好告别就突然离开,她怕会留下遗憾。
他把琥珀好好放在怀里,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为了安全起见,戚宿平让他们继续待在原地,他会给他们送来吃食等物。
他不敢来得太频繁,怕又会被人发现。他现在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费奇子死了,洗脱不了她杀害燕母的罪名;血衣不见了,洗脱不了她杀十公的罪名。他恨自己的无能,让她白白遭受那么多的罪。
关于费奇子的死,子吴向他坦言:“我们是想绑他回去等族长处理,照郎和他了打一架,最后不分胜负。我记得临走前他还喘着气的,应该是伤得很重。”
这让他存疑,费奇子是在他们离开后才死的。依她的话,他们是没有打算杀死费奇子的,如果有人在他们离开后去杀死费奇子也说不定,可这人会是谁呢?
他边想边回了家,打算暂时不离开余叶村先,他目前最重要的事便是护住子吴,让她完好无缺地回家,或许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他离自家还有段距离,远远地看到燕樱从自家离开,手里好像还抱着什么东西。
他跑过去时,燕樱没了踪影。他检查了下家里,什么东西也没丢。他刚准备喝口茶的,猛地想到了什么,拔腿跑到放司儿尸身的房间里。见冰盒子还在木案上,他舒了口气,缓缓走过去。
他给司儿续上长明灯,坐在旁边,抚摸着冰盒子。司儿的死,不止是子吴的结,也是他的结。想起往事,他不禁鼻子发酸,“司儿,你要好好的,护佑你阿姐定要万事顺遂,平平安安。”说完,他打开冰盒子,里面仅剩寒气。
他楞了会,想到了什么后,立马冲了出去。
他来到飞格馆时,已是夜晚。馆里燕光兄妹在吃饭,他过去不由分说将燕樱拽起来,大声质问她:“司儿呢?”
燕樱先是惊讶,而后挣扎着要松开他的手,假装不懂。“什么司儿啊?宿平哥你喝醉了吧?”
“是啊,好好的怎么问起司儿?司儿不是死了,尸身就在你家放着。”燕光见他脸色凝重,不像是喝醉的。“怎么了?”
他直盯住燕樱看,盯得燕樱心里发虚,不敢看他。
“到底怎么了?”这可把燕光急的。
“司儿尸身不见了,我看到傍晚她从我家离开,手里还拿着东西。”他说。
“什,什么啊。宿平哥你肯定是弄错了,我确实去过你家,不过我就是拿些东西。”燕樱说。
“什么东西?”
“就是,就是……”燕樱心下一狠,咬死不承认。她一把扯开他的手,说:“我就是没拿,我要司儿的尸身做什么啊?”
“好,那你对司儿亡魂发誓,如果你真的拿走司儿尸身,就让司儿夜夜回来找你!”他说完,吹来一阵阴风,将灯芯吹灭,使人不寒而栗。
燕樱许是心里有愧,加上阴风,她浑身颤抖,索性假装晕倒过去。
燕光扶住她说:“行了,宿平你就那么不相信阿樱吗?她都说不是她拿的,或许有别的人也说不定。看你把她逼成什么样了,师父不在,你快去给我请个大夫来。”
戚宿平是不信燕樱说话,他们相处那么多年,燕樱是否在说谎他自然看得出来。他不明白的是,她像是在替人隐藏,而且她要司儿尸身来能做什么?见着晕倒的她,他是束手无策。
要是让子吴知道司儿尸身没了,指不定会成什么样。想到这,他跑出馆外,仰望着黑夜中并不明亮的星星,茫然不知所措。
他想到此前因为那个流言,倒有些人生出想寻找异族的心思,加上子吴受伤之事,想来真是有人铁了心想要通过子吴找到异族。司儿尸身失踪,会不会跟这群人有关?他听说仇府少爷就派人去探寻这事。
仇府?又是仇府,他这回得好好调查一下。
馆里,假睡的燕樱见燕光出去,她才敢睁开眼来,擦着额头上因心虚流的冷汗。
她转过身,想着仇阿鲤的交代,她明知道此事不该做,可燕母的死和仇阿鲤的花言巧语,令她失去渐渐理智。
“宿平哥,对不起。”她攥着被角说。这是她最后清醒的话语。
那边的陈登夫妻安葬好费奇子后,陈登怕嘉娘子伤心过度,连夜赶了回来。关于费奇子这件事,他们夫妻二人有不同的看法。
陈登是相信费奇子也是异族的人,正如照郎所说,是罪大恶极,按照子吴他们的意思,是想带费奇子回去,不过在这过程中究竟发生什么他不得而知。
若从子吴的角度来看,费奇子是异族里的罪人,理应受处罚。他深知费奇子脾性易怒无常,绝非善类。
嘉娘子呢,则是不信费奇子是异族的人,其一便是费奇子死后尸身还是人,不像司儿般死后是狼身。
至于照郎和子吴的话,她都认为是胡言乱语,加上子吴之前与费奇子有恩怨,因怨恨杀人很寻常。其二则是燕母的死,子吴有极大的嫌疑,她起初还不大信,随着费奇子的死,她就认定是子吴所为。
人一旦有了偏见,便会衍生诸多不满。子吴的单纯善良,如今在她看来,是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