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宝看了看良娣,又看了看母亲,犹豫了一下,说:“其实,如果你借的那些钱,良栋答应帮你还,咱也可以不离婚的。”
说完,他用满含期待的目光看着良娣,如果不用背负那么多的债务,还回到从前,和良娣过他们的小日子该有多好呢?
在良娣越走离他越远的时候,他终于想起她的好,想起要珍惜来。
“想得多美呢?你媳妇儿借钱,干嘛要我儿子还?”“三仙姑”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就要发火儿。
“不用了,我自己的债,我自己还。”良娣不看他们母子了,只给自己父母加鹅肉吃。
这些日子,父母跟着自己着急上火的,又跟着她处理养殖场的事情,真的是辛苦了。
“你们愿意在屋子里等着,就在屋子里等着,愿意去外面等着就在外面等着,我吃过饭就和你去县城,咱今天就把婚离了。
我的债,我自己还,从此我们两不相欠,各走各的。”良娣心里虽难受,可表面上很平静。
“这可是你说的,”“滚刀肉”见良娣痛快地答应了离婚,不禁吃了一惊,可嘴上仍然很强硬:“离婚就离婚,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看谁不能去的。”
赵大宝看着母亲,不由得一阵烦躁,可想到良娣这样执着的要背负起那么大一笔债务,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才好。
“我……我下午有事儿,”赵大宝说:“金凤让我去镇上找她。”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什么时候就来找我吧。”良娣也没过多为难他,她拿过桌子上的一只空碗,装了满满一碗的鹅肉:“你要是去找女儿,把这碗肉给她带上吧,她也好长时间没有吃过我做的饭了。”
赵大宝接过那碗肉,心里不是滋味,是啊,他们还有三个女儿,难道真的就要离婚?
良娣就真的舍得和自己离婚吗?他又看了一眼良娣,见良娣正低着头吃肉,看都没看他,他便叹了口气,端着肉走了。
“明天,明天我带大宝去民政局等你,你可别找借口不去。”“滚刀肉”见赵大宝走了,搁下句硬话,也紧忙的追了出去。
“你放心吧,我一定让她去,”“三仙姑”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谁不去,谁就是胡乱咬的野狗。”
“滚刀肉”脚下一停,本想回屋去和她理论,可想到赵大宝端的那碗肉,恐怕自己理论完了再回家,那肉会被他们父子两个吃的渣儿都不剩了吧?
“吃完肉,有了力气再来找你。”她打定主意便脚不沾地的赶回了家。
赵大宝前脚进门,刚把肉放桌子上,她后脚便赶了回来。
“她也真会想,还装碗鹅肉给我金凤,我金凤稀罕吃这个?鹅肉又粗糙又腥,最难吃了。”她虽然这么说着,手却抓起一块鹅肉来塞进嘴里。
“这是给金凤的,你也吃?”赵大宝不愿意了:“我都没舍得吃。”
赵老根闻着香味儿从套间屋里出来,问:“哪儿来的肉?闻着可真香。”
“良娣养的鹅被狗咬死了,她炖了些,这碗是给金凤的。”赵大宝便说:“你看我妈,她都吃了好几块了,都吃没了拿什么给金凤吃?”
赵老根也咽了口口水,他是大男人,又是一家之主,不能和“滚刀肉”一样过去抓起来就吃。
“狗咬死的可别给金凤吃,万一有什么细菌怎么办?再说,咱金凤是乡党委书记,每天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的,什么好吃的没吃?这个还是别给她了。”他找了些自认为很好的理由。
“滚刀肉”其实也是馋急了,吃了两块,解解馋便不再吃了,她舔了舔手上的油,说:“等一下咱焖一锅饭,就饭吃。”
她便去做饭了,在鹅肉里又加了些土豆。
吃饭的时候,她和赵老根便把肉多的鹅块儿全夹给了赵大宝。
“良娣不会是真的想和我离婚吧?”赵大宝想到今天良娣的态度,心里没了底。
“儿啊,你是不是傻了?”“滚刀肉”用菜汤儿泡了第三碗米饭,一面拌饭一面说:“早跟你说过了,良娣舍不得离婚的,她不过在吓唬你,看你怕不怕,哪里就真的敢和你去民政局呢?”
“本来呢,日子还能凑合着过,”赵老根说:“可你也看到了,她这个养殖场就是个坑,多少钱都得扔里面。”
赵大宝心里是不想和良娣离婚的,有小芹那会儿不觉得怎么样,可小芹走了以后,他便越发觉得还是良娣好。
“我听人说,上午的时候,有几个大光头有纹身的人去了良娣那里,八成儿是要债的。”赵老根叹了口气:“她这次祸闯大了啊。”
“那赶紧的,赶紧让大宝和她离了婚,省的连累咱们。”“滚刀肉”终于吃饱了,她放下碗,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赵大宝叹了口气,是啊,良娣这次的祸惹得太大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离了婚,那钱自然是她自己还,”“滚刀肉”眼睛里满满全是算计:“她和咱们没有了关系,李老实他们自然没有了可攀比的退路,只有拿钱给她还债。
她的养殖场要是挣了钱,有三个孩子在,咱大宝再哄哄她,不愁她不回头,到时候,钱还是咱家的。
就像这碗肉,养鹅的是她,承担风险的是她,到时候,有肉吃却怎么也少不了咱们的。”
赵大宝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婚姻还会和鹅肉有什么关系,可仔细一想,母亲说得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这鹅是良娣养的,肉是送给金凤吃的,自己什么都没干,却得了实惠,还不用承良娣的情。
只要有几个女儿在,良娣的好处就少不了自己的。
至于风险,他李老实可是实实在在吃了那老大一盆鹅肉呢,当然是他该分担才对。
赵老根看看赵大宝,父子两个很有默契的低下头吃着各自碗里的饭,谁也没有说什么。
他们不说话也是一种策略,将来,如果良娣过得好,那今天的事情就全是“滚刀肉”闹出来的,他们又没有参与意见。
这么说起来对三个凤儿也好有个交代,特别是赵大宝,要想挽回良娣,还能都推到母亲身上。
如果将来良娣过不好,那么,他们今天的态度就等于是默认了“滚刀肉”的决定,也不失了他们的英明。
“滚刀肉”见他们不说话,便觉得是默认了自己的话,忽然就有了一种当家作主的感觉。
“我看,事不宜迟,既然现在良娣在气头儿上,说出了离婚,我们就干脆借坡下驴,先把婚离了再说。”“滚刀肉”又说。
“明天吧,明天等她来找我。”赵大宝说。
他不去主动找良娣,那么,离婚的事情就是良娣主导的,他只是被动服从罢了,这样想起来,他的心里还稍稍安慰一些。
自己也不算是没有良心吧,放债的找上门,搁谁也受不了不是?这个时候,自然是能保全一个是一个。
在心里给自己开脱了一会儿,他觉得好受一些了,便心安理得的吃起鹅肉来。
还真别说,这鹅肉是真好吃,一点儿也不腥,入口软烂,也不觉粗糙。
第二天,赵大宝刚刚起来,沫沫儿便开车带了良娣在外面等他。
赵大宝上了沫沫儿的车,见沫沫冷着脸,也不理他,便和良娣说:“你要是忙,过几天再去也行。我听说昨天有几天光头去你养殖场了?没有麻烦吧?”
良娣一愣,她仔细想想,便恍然大悟,一定是她学习的那个养殖场的老板郑大勇,带了几个人来看她受损的情况,被人瞧见了。
郑大勇是光头,其他几个人可都是有头发的,怎么就被人传成都是光头了呢?
良娣也懒得解释,只点点头:“是啊,我的鹅苗和种羊什么的,都是他们提供的。”
“死了这些鹅,得赔人家不少钱吧?”赵大宝又问。
“赔不赔钱也不用你给我。”良娣来气了,索性闭上眼睛,也不理他了。
赵大宝觉得没意思,可又一想,亏得是要离婚了,不然,天天有人上门要钱,这日子也是没办法过的。
一路上谁都没有话儿,到了民政局,由于是协议离婚没有什么纠葛,不到十分钟,离婚手续就办完了。
从民政局出来,良娣上了沫沫儿的车,赵大宝也要上去,沫沫儿没给他开门。
“你们带我回去啊。”赵大宝尴尬的笑笑:“我没带钱。”
“不巧啊,”沫沫儿撇撇嘴:“我们不回家,姐姐要去省城参加一个农贸会。”
“那我怎么办啊?”赵大宝急了:“从这里回家,三四十里路呢,难不成你们想让我走回去?”
“嗬……”沫沫儿冷笑了一声,一脸的玩味:“你又不是我们的谁,就算是爬回去,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说完,她一脚油门,车子便开了出去。
赵大宝气得直跺脚,可却也没啥办法,想给金凤打个电话,可摸摸兜,早晨出来的时候,“滚刀肉”只顾和他算计,这离婚的钱得让良娣来出。
所以,他不仅没带钱,连手机也没带着,现在可真是身无分文了。
县城里没有出租车,只有些电动三轮车,可人家只跑近路,要他送去那么远的地方?那要先拿钱。
他无奈,只得顶着太阳往回走,好在已经是秋天,太阳不是很毒辣。
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走得浑身是汗,他越走越觉得脚步沉重,心里就越发的恨上了良娣:你兜里又不是没有钱,最不济也给点路费啊?现在你别得意,有你求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