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金舒还没起来,匆匆自京城乔装打扮了一番,被人秘密送来盛州的乔御医,看着李锦这伤口的模样,稍稍蹙眉。
“这,老朽白来了啊。”说完,还不忘称赞道,“金先生这手法,可是比不少医馆的大夫都要稳健,王爷真是慧眼识人。”
慧眼识财迷。
他心里吐槽一句,什么都没说,穿好衣服叮嘱了几句,便和周正一同,喊着金舒往那宣玉堂的府邸走去。
“一点小伤,案子还是要办。”他看着金舒眼眸,稍显无奈,“比起休息,不能让人看出我受伤,更重要。”
他勾唇浅笑:“这点,先生应该也很清楚。”
若是被人看出李锦受了伤,前日是五个刺客,后面就会来十个。
金舒虽然心中不满,却也因为这无法反驳的事实而无可奈何,半晌,喉咙里才憋出一个“嗯”字。
宣玉堂的府邸,大门紧锁,李锦回身瞧了一眼周正,就见他退后两步,一个垫步攀上墙壁,站在外墙的边缘,只往里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大有劫匪过境,兵荒马乱的模样。
盆子衣衫,碎碗书籍,零零散散落了满地都是。
周正赶忙跳下屋檐,看着内里被杂物堵死的大门,花了些力气才清出一条路。
他将门栓放下,只拉开一扇,便见提着衣摆刚要进来的李锦,望着眼前模样,也怔愣了一下。
“你快去瞧瞧,还有没有活人。”
院子里那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里发生了一场巨大的惨案。
李锦不敢轻举妄动,拦着金舒,自己卡在门口,等着周正回来。
片刻之后,周正从屋檐上压低身子跑来,摇了摇头:“没有尸体。”
他说到这里,面露难色,回眸示意了李锦一下:“但后面正堂,十分恐怖。”他抬手挠了挠头,“满地都是红漆,还写着字。”
闻言,李锦黑扇在手,跨过眼前如被洗劫一般的院子,带着满脸的疑惑,诧异的往里走去。
他目光所及,瞧不见什么值钱的物什,散落满地的皆是寻常人家常见的生活用品,与宣玉堂这个商人的身份稍稍有些不搭调。
走到一半,李锦忽见地上几只碎裂的白玉茶碗,稍稍愣了一下,刚伸手,还没蹲下身,就见金舒上前两步,捡起两个残片,递给了李锦一个。
她抬手,对着光,这温润的质地,仿佛在说,若是完整无缺的话,定然价值不菲。
“一个大商人,就只有这么两只值钱的碗?”
瞧着金舒的面颊,李锦勾唇浅笑,没有回答。
待他们两人瞧见正堂的模样,反倒是没有周正那般惊奇。
确实如金舒先前推测的一样,正堂里,大片大片都是漆痕。
桌上的酒菜打翻了一地,已经发黑的血迹与大红的漆混合在一起,呈现出一抹诡异的流线状。
屋檐下挂着对联的柱子上,写着“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而正堂的墙壁上,也满是这重复的两个词语。
“有点意思。”李锦甩开扇子,仔细瞧着那些字迹,“先生不是说,那字写的目的很蹊跷?”
李锦用扇子指了指墙上密密麻麻的一片字:“血迹完全被盖住了,就算把云飞喊来,恐怕也只能看出来他这字是怎么写的。”
不仅是墙壁上的血点,就连地面上,半个脚印都没找出来。
满目皆红,除了一片狼藉,什么也没有。
“被害人的尸体是停放了一阵之后才被拉走的。”金舒看着眼前的模样,“停放的时间,凶手应该就是抹掉他的痕迹,并且写下了这些字。”
李锦点头:“尸体上的字,大概就是为了配合这个现场,掩盖特别重要的某种证据。”
他沉思片刻,不疾不徐的说:“比如,可以直接指向凶手是谁的某物,亦或者被害人在临死之前,留下了带有指向性的死亡提示。”
“会不会是专业杀手?”金舒蹲在地上,仔细瞧着地面,却什么痕迹也没找到。
只见李锦笑起,睨着她的面颊:“专业杀手才不会做的这么欲盖弥彰。”
说完,调侃一般的,用扇子轻轻敲了一下金舒的脑袋:“金先生日后有的是机会,见识一下什么叫专业杀手。”
他抬眼,望着眼前被破坏的毫无价值的现场,长出一口气:“倒也不是一无所获。”他说,“起码有一种可能性变得无限大。”
他睨着金舒,抬手,示意她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去。
李锦现在确实好奇,这个女人到底藏了几分的实力。
却见金舒不慌不忙,接了他下半句话:“熟人,知根知底,瞧着外头的模样,很可能还有不少的同伙,亦或者包庇的人。”
李锦面色不改,又问:“先生能不能确定,动手的大概有几人?”
就见金舒摇头:“只能确定到,大约一至三人。”
她伸手,做出抓握匕首的样子:“男被害人与女被害人身上的锐器伤里,匕首是同一把匕首,刺入的角度也相同,当是同一个人所为。”
而后,金舒双手做抱碗状,两只拇指却跌在一起,重现着脖颈上的痕迹:“且女被害人与男孩脖颈上的手痕,从大小和痕迹的模样上判断,也应是同一双手。只有最小的被害人是高坠致死,但是死亡时间与其他三人基本一致。”
“再加上运送尸体上山,所以,一至三人之间,是最有可能的。”
李锦垂眸,思量了片刻,转过身瞧着她:“缘何一人也可?”
眼前红漆遍地,外室满目狼藉,这种情况,一个人也有可能做到?
就见金舒十分肯定的点头:“九月初,天气不算炎热,尸僵开始最快也要一个时辰之后,而四名被害者吊挂在树上,掩盖了死亡姿势,也就是说,凶手有三个时辰左右的时间来完成全部的过程。”
她瞧着眼前的模样:“更何况,他还可能是先行吊起被害人,之后再返回现场,着手将这里破坏。”
“因为根据死亡时间推测,案发时间已经接近亥时了。借着夜色掩护,这两种情况便都有可能。”
眼前的男人抬着眉头,不声不响,暗自惊叹。
难怪瞒不住她。
果然是藏了起码三五分。
“金舒。”李锦勾唇笑起,柔声说到,“你可真烦。”
一句话,仿佛一只手,把金舒无比清晰的推理思路,生生掐断。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