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见姚沁朝食买得多,干脆将挑子担进了院儿里,等姚沁将吃食都摆放好了,他才转身挑上担子出了门。
姚沁目送小贩出了门,才关上门。只是刚要插上门闩,巷子里就有人放开了嗓门议论。
“听说了吗?码头上出事了!”
姚沁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耳倾听。
“出什么事儿了?”
“死了人了!”
此人话音一落,便引得众人一阵惊呼,纷纷追问死者何人、因何而死、凶手抓到与否……
“昨日一早,码头上来了一艘大船可晓得?”
“晓得嘞,那船一看便知道,主人家定是个不一般的。怎么?难道是这艘船上死人了?”
“可不?听说的死得正是主家呢!官府都来人了,估摸着是仇家寻仇……”
“寻仇?可是这死了的苦主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听到这,姚沁忍不住笑出声来。伤天害理的事情,他梁开济还真没少做。
“幸灾乐祸?拍手称快?”突然姚沁的耳朵一热,梁开济凉凉的声音便在头顶炸开了。
姚沁的笑容凝固了,身体也僵硬了,不过也只一瞬:“怎么起来了?身上还有伤口,别乱走动,挣开了伤口就不好了。”
姚沁不过是借机转移话,梁开济偏偏要逗弄她。
“阿沁,是在暗示我,可以伺候我更衣、洗漱和用饭?”梁开济提起的嘴角蓄满了邪气。
姚沁最是不喜他不正经:“我是想明确告诉你,不想被割了舌头,就闭上嘴吃饭!”
说罢,姚沁便推开他走开了。梁开济觉得自己准是犯贱,明明姚沁是挤兑他,他仍觉得开心。
真是许久没见过这般“泼辣”的姚沁了,就好似什么都没变,她还是那个她。
“愣着做什么?真要饿死不成?”姚沁都坐下了,见他还不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但梁开济却是觉得更是安心:“莫气了,你还不了解我,就是嘴欠。”
“哟,合着你心中有数呢?”姚沁翻了他一个白眼。
这场景是失而复得的幸福,是寻常夫妻间的嬉笑怒骂,是每一个平凡日子里的熠熠生辉。
小院儿里的安稳恰与码头上的凌乱形成鲜明的对比。
岸边聚满了看热的人群,衙役也是进进出出。这样的好像仇家寻仇的案发现场,让他们一时间也没了头绪。
除了一堆凌乱的脚印和几具着夜行衣的尸体,再没有更多的线索了。更不要说,连主家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结下了什么样的仇敌。
衙役只好,将几个死了的人画了像,随后张贴在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处,供来往的人指认。尸体则被送去,专门收敛死人的义庄。
一场凶杀案,在柯吉有意无意地推波助澜下草草结束了。
船员也在柯吉的授意下,给大船挂上了白幡,虽然众人不明白这样不吉利的举动,但鉴于可能是大户人家的规矩也就没过多议论。
看着渐渐远去的大船,众人唏嘘声不断,纷纷说着生命无常和富贵如浮云散开了。
秋日里,白日渐渐短了,姚沁不过伏案半晌,日头已经羞怯着在山后隐起了半张脸。
她从案几前站起身来,旁若无人地抻了抻懒腰,又举起右手敲打敲打了双肩。这才输了一口气,将眼前的卷稿收了起来。
梁开济不久前刚上了药,这会儿正趴在窗下的榻上看记录民间传奇的话本子。见姚沁有了动作,又转过头来津津有味地瞧着她的一举一动。
姚沁似有所感,转过头来看着他:“你盯着我做什么?”
“自然是觉得你好看。”
姚沁自然是白眼翻上天,这些天梁开济仿佛脱了僵的野马,再没了规矩的约束。行事越来越不羁,说话也孟浪起来了。
记忆中那个蛮横不讲理的梁开济,仿佛是她错觉。
“你写的旅途见闻可能给我瞧瞧?”
姚沁犹犹豫豫地递过去:“你莫要损坏了。”
“我只是伤了背,不是伤了手也不是伤了脑子,不至于这样的事也做不好。”对于这样的质疑,梁开济自然是不认的。
姚沁被呛了,也有些尴尬:“想吃什么?我唤了闲汉去馆子里叫两个菜。”
也就在这里住五天,姚沁也懒得生火做饭了。
梁开济自然也无意见:“你且按着你的喜好来。”
他都这样说了,姚沁自然不会矫情地委屈自己。她稍稍整理仪容,随后出了门向着巷口走去。
姚沁本就姿容不凡,又养了通体的好气度。路边的招揽生意,帮忙跑腿的大伯、闲汉见状,上前招揽。
“这位娘子,可需要小人前去传唤一桌晚饭送往家里?”
“这位娘子,南北杂货铺子的蜜饯果子最是一绝,可要尝尝?”
“那林娘子家的鲜果子也甚爽口,这位娘子可要备些饭后用?”
姚沁先应了第一个:“两口之家,家里有病人,需清淡,但又要进补。你看哪家馆子最合适,便送了来吧。”
说着又递出去一块碎银子,那年轻闲汉见了欣喜不已,接了钱就去了。
“这里也有南北铺子?”姚沁看向第二人。
那人恭敬:“可不,今夏才开张,别看时间段,蜜饯果子的果品却是一等一的好呢。”
“便抓些招牌的吧。”姚沁又痛快给了钱。
“这位老丈,也烦请您称些时下的果子送来吧。”
吩咐好三个闲汉,姚沁也施施然回去了。房间里依然有些暗了,梁开济看姚沁写的旅途见闻有些入迷,也没发现。
姚沁见状也没说话,径直摘了灯罩点了灯,又拿出熏香在房里各处点了,不多时柏子香的清雅就飘了满室。
梁开济反应过来,他合上书起身关上窗户:“阿沁。”
“何事?”姚沁不明所以,转过头看着他。
梁开济看着她明艳的五官,有些没忍住,走上前一步低头看着她。
“阿沁,你说我们像不像寻常的夫妻?”
姚沁本就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梁开济这话一出她更是有些不知所措。
咚咚——咚咚——
“姚娘子?姚娘子?您的饭菜到了!”
送饭闲汉的到来,解了姚沁的围。她颇有些迫不及待地转身:“饭菜来了,我去开门,你先净手吧。”
看着落荒而逃的姚沁,梁开济的得意和开心淡了几分。但他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如今她不排斥和厌恶他已实属难得,其他的,只能日后慢慢图之了。
饭菜、蜜饯果子和鲜果子一一送来,姚沁又和他们约定第二日依旧请他们送餐。
吃饭时,梁开济再没有提起刚才的话题。而是,就姚沁记录的旅途见闻闲聊了几句。
姚沁对于梁开济的识趣感到前所未有的轻。这件事放在以前,若是姚沁没有给梁开济想要的答案,只怕这顿饭都吃不了了。
梁开济察言观色,自然察觉到了姚沁的变化,心知自己这一步棋走对了。也终于在这一刻,摸透了姚沁的脾气。
说白了,姚沁便是这么一个外柔内刚,吃软不吃硬的顺毛驴。
“明日你可要出去走走?”
姚沁抬眼看他,今日的梁开济异常通情达理,她怕他耍心眼子。
“我们还要在这里停留五日。这些天你总不好日日都陪着我,且你的旅途见闻还没写到这里,我怕你留遗憾。”
姚沁这才点头:“倒是想去,就是怕你无人照应。”
“我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倒是你,别走远了,在集市略逛一下便可。”
“嗯,我不走远,只在坊市里走一趟。”姚沁露出了笑模样。
梁开济稳住自己的笑意:“这世间多的是一期一会的事情,既然有缘在这里一停,千万别错过好风景。若是嫌麻烦,就花些银子,找个可靠的知客解说一番。”
姚沁自然是连连说好,满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