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和安公主从马车上下来时,赵怡宁只觉得连日来的委屈都有了宣泄的出口。
她疾步冲上去,扑倒和安的怀里就哭了起来。
和安那里不知道她的心思。被宠坏的孩子,行走在外,稍有一点不满都会化作无尽的委屈。
骄傲又不许她流露出来,只有当亲人出现时,她才会卸下所有的防备,痛快地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和安公主拍打着她的后背,“不哭了,你看看我带谁来了?”
赵怡宁抽噎着抬起头来,便看见车内又走出了一位温婉女子,她冲着赵怡宁轻轻一笑。
“阿宁。”
“芷兰姐姐!”赵怡宁又是惊讶,又是欢快,“你怎么也来了?”
秦芷兰的笑容明显凝固了一下,随后装作无事:“听说西南一年四季好风景,我随和安公主来看看。”
和安公主闻言叹息了一口气,抓握住秦芷兰的手,无声地安抚着她。
赵怡宁看出些门道:“姑母,芷兰姐姐。外头风大,咱们进去说吧。”
和安公主率先迈出了一步,赵怡宁和秦芷兰伴其左右,喜麽麽等人则落后一步跟着。
等到了正房,和安公主才将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府里的薛瑞珠冬日里外出,不小心染了瘟疫。
染了瘟疫后,她竟然擅自瞒了下来。若不是她偷偷去赵郎中,恰好被秦芷兰身边的福琴发现了。
不说将军府保不住,左邻右舍的大小官员,都得折损其中。好在,秦芷兰发现后,赶紧报给了梁老夫人。
梁老妇人吓得命都去了半条,顾不得指责她,便当即命人将薛瑞珠单独关押,并请了郎中前来医治。
谁知这时候薛瑞珠竟攀咬了起来,硬说是秦芷兰让她染了瘟疫,还说青儿都是秦芷兰杀死的。
这下可惹恼了梁家老夫人,干脆不再请郎中上门,只等薛瑞珠病死一卷草席裹了,送到乱葬岗和一些贱民一起烧了。
那娇娇俏俏的美人儿,就落得了这么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而自那日起,秦芷兰也因此变得消沉。郎中都说她心里苦闷淤积,很容易抑郁成疾。最好外出散散心,改换改换心情。
和安公主念她救助将军府的情义,干脆带着她来到了青崖镇一起散心了。
赵怡宁听罢,心里更是愤恨,她本就瞧不上表兄身边的薛瑞珠。只觉得她以色侍人,什么时候都一副矫揉造作的狐媚子样。
如今又添了姚沁这样温柔妩媚的,她更是觉得,薛瑞珠和姚沁都是狐媚子幻化的了。
“歹毒的白眼狼,差点害了将军府不说,竟然还要污蔑芷兰姐姐。死了都是便宜她了,合该千刀万剐了。”
“怡宁!”和安公主赶忙出声制止。
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往日的天真烂漫。此次再见赵怡宁,和安只觉得她多了许多戾气和偏执。
秦芷兰则是眼皮一跳,她切切实实地感到了赵怡宁的变化。这种变化很明显带着一种妒忌,而能让女人妒忌的无非就是另一个女人。
但是想到薛瑞珠的死,她又畅快非常。趁着低下头饮茶时,暗自勾了勾唇角。
“这一次你们都安心随我在青崖镇住下,等到端午开济自会来接我们。”
赵怡宁本以为,和安公主来后,会立马将她带回都城去。这会子听说要住到六月端午节才走,心里的那点不快和不舍都消散了个干净。
自年前梁开济离开,到如今五月,秦芷兰已经半年之久没有见过梁开济了。
她倒是去过几封书信,但却鲜少收到回信。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怏怏不乐,听到和安公主说,梁开济会亲自来接,也是幸福和期盼涌上心头。
用罢午饭,和安公主便上床休息了,连日来的旅途劳顿,早已让和安公主疲惫不已。
秦芷兰则是跟着赵怡宁回到了闺房里。
“阿宁,你最近可是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人,或者特别的事?”
赵怡宁也不瞒她:“芷兰姐姐看出来了?”
随后她将此次如何与施彦相遇、为何遇险、遇险时施彦救她等事的始末,都告诉了秦芷兰。
末了还补充:“芷兰姐姐,你不知道,除了父皇、母后和太子哥哥,再没有一个男人能这么真心为我了。”
“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像他这样不在乎我的身份,也不畏惧我身后的父皇。即使他不爱我,但他的重情重义还是让我感动。”
秦芷兰不动声色地打探:“这姚沁便是当初给将军冲喜的秀才女儿?”
“哼,就是她。”提起姚沁,赵怡宁的心情就没好过。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竟让施大人这样的人物倾心呢。”
“不过薄有几分姿色,不及芷兰姐姐万分之一。只是那气韵,跟狐媚子并无两样罢了。”
这话赵怡宁说得违心,秦芷兰虽说有几分姿色,但也只是几分罢了。比薛瑞珠尚且不足,更何况姚沁呢。
只是赵怡宁心里厌恶姚沁,便看她处处都不顺眼。
秦芷兰当然没见过姚沁,赵怡宁说的话,她自然就信了。
甚至还盘算着,找个机会去瞧瞧这解了全都城瘟疫,让人人都称赞的女子到底找什么模样。
姚沁自然不周到赵怡宁和秦芷兰的盘算,只是当她听说和安公主到来,甚至带着秦芷兰来时,便坐在了窗前,恍惚了半日。
秦芷兰,秦芷兰。她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这个前世仿佛阴霾一般,笼罩了她一生的人,现在离自己竟这样近。
和安公主如今带着她回到了青崖镇,足以说明梁开济甚至整个梁家都非常看重她。所以也不怪上一世,她处处输给秦芷兰了。
对秦芷兰此人,她上一世是恨的,先是恨她夺了自己的位置。让自己一生出不了青崖镇,后来恨她夺走了自己的儿子。
可是现在她不恨了,只是唏嘘命运的神奇。也唏嘘那两个再也不会存在的孩子,乐康和乐平。
“姑娘。”阿杏开口打断了姚沁的思绪。
姚沁回过神了:“阿杏,怎么了?”
“姑娘,出去走走吧。今日您坐在这处,快一天了。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阿杏实在担心。”
姚沁笑了,原来是这个呀:“傻丫头,就你会操心。走吧,咱们去果园子里看看,杨梅和青杏该能吃了吧。”
“嗯,张河今早还摘了一捧杨梅呢。颜色倒是漂亮,就是还没熟透呢,酸倒牙了。”
姚沁忍不住扑哧一笑:“叫你嘴馋。”
“姑娘!”阿杏嘟着嘴不依。
姚沁收回打趣:“走,咱们也摘一些杨梅和青杏回来,初夏的杨梅和青杏,是最合适泡酒不过了。”
“等到夏收,酒也就泡好了。到时候将稻花鲤烹几条享用,佐以青梅酒,真真是人间最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