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们来说，漠北可以没有太子，甚至可以不在乎太子的生死，但是他们不能够没有锦曦。
推门进去，锦曦正在处理伤口，老军医提着箱子剪开他的衣服，露出了里面狰狞的新伤。
见她来了，锦曦挥了挥手让老军医先下去。
“对不起，我没能够把太子带回来。”
他的身上衣服上全是血，这样的人却在跟自己说对不起，让她有些于心不忍。
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太子哥哥不会死的，就算是死也不会死在这里。”李琬琰缓缓的抬起头和他对视，咬了咬牙，终于努力把那句话给说出来了，“你早就知道的对不对？”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沉默了。
其实锦曦猜了很多次，为什么李琬琰要这么执着于七年，无非是因为她嫁给自己七年。
七年之后，山河破碎。
所以这是她的一个期限。
是她重活一世的期限。
和自己一样，他们两个都是从那破破烂烂的前世回来的一缕孤魂。
可如果她不主动承认的话，锦曦大概会一辈子的猜测下去，也不会找她去求证的。
“那么你呢，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问她，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也和她一样。
李琬琰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是你告诉我的。”
她一点儿都没有怀疑锦曦的来历，只是锦曦在锦煊生死这件事情上太过坚持了，让她有所察觉。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对锦煊太执着了。
然而挑破之后，两个人之间却沉默了下来，没有了一开始的亲昵劲儿。
这种状态有点奇怪，像是七年之后的他们，老夫老妻互相了解彼此。
可明明在这之前，他们两个才是新婚。
一时之间，李琬琰拿捏不住自己到底该用什么样的身份来面对锦曦，是前世的她还是如今的她？
她情不自禁的伸手摸到了自己的伤口。
这里并不存在。
但她还是觉得疼，在这疼当中又带着一点的害怕，这个地方是锦曦背叛父亲的证据。
她找了很多个理由，锦曦为什么要杀自己，可其实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真实的理由是什么。
“你坐下，我替你包扎伤口。”李琬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锦曦便坐了过去。
他的伤口在胸前一刀横过，先前受的伤还没有好，此时又舔了一道，简直是雪上加霜。
她解开他的衣服，看着面前狰狞的伤口，心口一紧，本来想要说些温柔的话，最后只笑了一下。
锦曦了解她，知道她越是难过的时候越是不表现出来，反而一派云淡风轻，好安慰别人。
“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伤。”他低着头看她处理自己的伤口。忍不住的出声。
他自有模样就出色，是算准了，要一辈子俊雅下去的，即便是前世身上受些伤，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如今这两道伤疤一横一竖，几乎将他的上半身给贯穿了。
可真是太丑了。
“这有什么关系，反正别人又看不到。”李琬琰给他包上纱布，一圈一圈的绕过来，后面够不着她便环抱着他的腰停顿了一下，接着自己手上的动作，“除了我能够看见，可我又不会嫌弃你。”
“是我嫌弃我自己，不能够呈现一个完美的动体给你。”
李琬琰嗤笑一声，瞪了他一眼，心情倒是变得好了。
他们俩的谈话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像是褪去了刻意伪装出来的天真一样。
只是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她还是感受出了不同。
以前她也帮锦曦包扎过伤口，可是锦曦从来都是沉默着以对的，不会像今天这样还开玩笑来安慰她。
“纯儿。”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锦曦先开口了，“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现在想想，你大概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露馅儿了。”李琬琰截住了他的话，微微笑着说道，“一上来便叫我纯儿，我早该想到的。”
他最初的时候也不是，一开始便叫自己纯儿的。
前世他叫的王府，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是相敬如宾的，他称呼自己为公主，后来相熟一点了，他唤自己的名字。
琬琰，这才是她的名字。
只是有一回他们上街，遇上了锦曦的熟人，那时候她还是和亲公主的身份，整个漠北都不欢迎她，她不想要介绍自己到底是谁，别随便瞎编了个名字，说自己叫李纯。
从那之后，锦曦才开始叫她纯儿的。
“每个人都叫你琬琰。”锦曦和她说这话的时候，不再是平时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反而带着点嘲笑，整个人的五官都生动了起来，“只有我叫你纯儿，好不好？”
便是这一笑，李琬琰便知道自己彻底沦陷了。
美人计，不仅是对男人好用，其实对女人更好用。
盛京第一美人是自己，可上一个第一不是伏娘娘，是夹在他们俩中间的锦曦。
只是她听过了他就要自己纯儿，这也是他们此生一见面的时候，他就这样唤自己，她却不觉得突兀的最主要原因。
听了那么多年，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是我愚笨了。”伤口已经包扎好了，李琬琰干净利落的收尾，还给他打了个蝴蝶结，“但无论如何我都猜不透，想要你给我一个答案，王爷愿意给我吗？”
锦曦深吸了一口气，“你问。”
他以为她想要知道在她死后，大乾王朝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将这悲壮的结局告诉她，然而他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李琬琰会问了一个与之毫无关系的问题。
“你喜欢端木穗吗？”仰着头凝视着他的双眼，李琬琰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的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酸涩。
可这问的是什么问题，他从一开始到最终喜欢的都只有李琬琰一个人。
“你为什么会这样以为？”锦曦的心里居然说不出的有一丝失落。
他以为至少前世他们俩之间是两情相悦的，可原来李琬琰一直都在怀疑自己是否喜欢过端木穗吗？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为了她，一剑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