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御书房召见了锦㬢和太子。
佛堂里面的事，皇帝只说是意外，其余的只字不提。
他甚至没有专门让个人去调查一下。
太子已经做好了替李琬琰掩饰的准备，却发现到头来根本就不需要。
是皇帝已经知道了真正的犯人是谁，或者说是……这就是他做的。
皇帝是起了心思要杀死锦㬢的。
然而大司马和锦㬢形成对立局势，锦曦现在还不能死。
漠北势强，他必须要打压锦㬢，还要让岁月一点一点的削弱锦㬢。
所以借着一点小火势，在浓烟中下了毒，让锦㬢损了心肺失去武功的就是皇帝。
太子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
这便是天家。
有人替他们卖命，却又不让他们活命。
“陛下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儿？”
皇帝抬眸，“锦曦，朕要把煊儿留在宫里，亲自教养，你意下如何？”
这话说的，就和当年他要把自己留在盛京当质子的时候一模一样。
什么亲自教养？
无非是觉得有了威慑，想要囚禁在身边亲自看着。
锦曦没有迟疑挑了挑眉，便恭敬地说道：“臣自然是愿意的，这是那小子的福气。”
他从前为了保护锦煊，把他送进了寺庙，淡化他的存在感，希望他能够平安开心的长大，不被盛京中的皇注意到。
可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他不能抹杀锦煊作为漠北儿郎的血性，锦煊上了战场，武艺高强有勇有谋，将士们都称赞他是锦㬢第二。
他曾自豪，对锦煊寄予了无限期望。
可是他雁荡关没有回来。
那个时候锦㬢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如他好好活着。
盛京危险吗？危险。
战场上是明枪，这里是暗箭，他不该剥夺锦煊去经历危险挫折的权利。
只有稳稳当当的闯闯过了这座吃人的王城，他才能把锦煊放到战场上去。
如果他闯不过，锦曦也不会让他就这么死了。
就在盛京当一个闲散的公子哥，似乎也不错。
天下他会守着，弟弟他也会守着的。
在这一刻他的心软成了一片，明明答应的好好的，却异常缓慢的抬起头，许久才和皇帝对上了眼，“陛下，臣的弟弟就交给您了。”
皇帝眯着眼看他，半晌忽然笑了。
这的确是他教出来的孩子，如今已经强大到能做他的对手，他与有荣焉。
却止于此了——他锦㬢再好，终究不是他的儿子。
“你放心，真会把锦煊交给太子亲自带着。”皇帝看向了太子，示意他上前，“不会亏待他的。”
这意思就是支持豫王和太子交好，想让漠北成为太子的背后支柱了。
让大司马站在二皇子那边，自己则拥有锦㬢，帝王的平衡之术，不过如此。
太子躬身行了个礼，没有说话，取而代之的是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皇帝见不得他如此体弱，皱着眉头说道：“怎么还不见好？”
“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哪有那么容易好。”太子喃喃，“儿臣觉得不适，先告退了。”
他就这样潇潇洒洒的离去，一点也不管皇帝是什么样子的态度。
有的时候锦㬢甚至觉得他过于肆无忌惮了。
偏偏就算是这样皇帝也没有想过要废了他，真是奇了怪了。
他紧跟着太子出来，招呼也不打就往后宫去了。
“锦曦，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我去看看纯儿有没有醒过来。”锦曦朝着他挥了挥手，“太子这样的孤家寡人不懂。”
孤寡太子，默了又默。
先前嫌弃他瘦弱，现在又来嫌弃他没有妻子，锦曦究竟要嫌弃他到什么样的地步？
李琬琰早早的醒了，锦煊在旁边陪着她，过了一会儿嘉言也过来了。
他嘴上说着是进宫去看姑母的，可往锦煊身边凑的这个劲儿让李琬琰怎么看觉得这才是他的目的。
“你们俩关系还真好。”
“谁和他关系好了！”嘉言立刻否认，“我是来看姐姐你的！”
说完他又瞄了李琬琰一眼。
豫王在宫里出了事儿全盛京都知道了，可是他大哥知道的更多，知道纯公主进宫去还没回来。
司马熹一直在宫门口等着呢，嘉言看不下去，主动进攻来打探打探消息。
纯公主住在豫王的寝宫，似乎是生病了。
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哥。
“你盯着谁看呢！”锦煊把他挤了过去，“这是我嫂嫂！”
“……”嘉言语塞，气闷闷的不说话，要不是他大哥不争气，说不定就是他大嫂了！
锦曦回来正好瞧见这一幕，他敲了敲门，锦煊立刻惊奇地抬头扑了上去，“王兄你回来了！”
少年人劲儿可大了，锦㬢中毒压根没什么力气，被他这么一扑，直接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顿时场面就尴尬了起来，没有人敢说话。
锦煊呲牙咧嘴的从他身上下来，跪到了一旁小心翼翼的看锦㬢，“王兄，你没有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锦曦从袖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了半袋子银钱递给他，“你难得找个朋友，出去玩不要亏待了人家。”
锦煊高兴地举了举钱袋子，“我说我有钱的吧！”
嘉言默默的叹了口气，还是没想明白，大名鼎鼎的豫王怎么会有这么个傻弟弟。
他俩勾肩搭背，欢欢喜喜的出去了，房间里的锦㬢和李琬琰却相顾无言。
锦㬢坐到了李琬琰身边，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先前还有些低烧，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好些了。”
“我没有想到有人会在浓烟中做手脚。”李琬琰皱眉，“现在想来我在水底的时候，不是不想挣扎还是没办法挣扎。”
“你说的对。”锦曦笑道，“所以你欠我一条命，纯儿——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
李琬琰：“……”
说正事呢，怎么又往这上面扯了！
锦曦给自己倒了杯茶，“我们大概要回漠北了。”
“这么快，你怎么做到？”李琬琰脸上有惊讶，“陛下居然能放了你？”
锦曦勾了勾唇，望着锦煊离开的方向，“他让我把锦煊留下。”
“你拿锦煊换自由？”李琬琰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锦曦……为什么？你不应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