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人士,右北平无终人田畴,田子泰。”
曾经朝廷要封他为骑都尉,但是他不肯受,而且他一直是在刘虞麾下。 “啧,您又不认识。”
典韦眨了眨眼,这个人反正他不知道,现在是在何处,但依旧征召了许多官吏在幽州各地,徐臻若是这么说,一般都是在各地家乡为县令。 但是不认识的话,直接去征召来人家也不一定会诚心安定的行事。 徐臻后仰了一下,嘴角上扬露出了自信的笑意,说道:“那说不定呢?魅力这种事情说不准的,我一去,人家见着我了总有想法要来报恩。”
“您有啥恩呐?”
典韦一脸苦涩,他觉得最近君侯的病情真的是越来越严重了。 自从当了车骑将军,对自己的爱恋越发的深,怎么就有恩了,根本就没见过,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见。 “肯定有,和我去无终县找他。”
“诶,去呗。”
典韦点了点头,在后面偷偷白了徐臻一眼。 然后黯然摇头,这病不知道何时才能好了。 …… 幽州无终县,坍圮各地的乡县的城池几乎都是一片粗糙的矮房,暂且只是初步复建,给百姓一个住所。 田土大多还在修复,坎上的田地道路塌陷较多,各家的牛也没有牛棚。 徐臻大军到此,带了不少礼物车马,驮着而来,吸引了许多目光,全都是以锦布搭在其上,不过看见徐字旗、典字旗,几乎也不敢上前来惊扰。 只敢在远处偷偷张望,不过无终这个地方,本身颇为偏僻,很少有大官吏,也少有如此多兵马前来。 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有些人担惊受怕,也有些人欢欣雀跃,心中窃喜。 纷纷猜测来意。 徐臻径直去衙署,无终县衙署极为简陋,有一半墙壁都还没建起来。 徐臻纵马到大门之前,抬头扫了一眼,微微摇头,“幽州,各地也不是都已经复建,大战之后流离失所真不是说着感慨的。”
“这些城墙、房瓦想要再复建没那么容易,还要不知多少时日,耗费多少钱财。”
典韦跟随徐臻下马来,一同并排而走,同样也是感慨道:“以前在己吾,就是如此。”
“那时候俺们整个城内民居也都是大部分坍圮,老百姓都在城里蹲着,也无事可做。”
“幽州边境没有料材,我们自冀州又难以运送,所以材料要复建还需许久。”
徐臻看一眼就明白了,这无终县不是没钱,极大原因还是因为没有多少人力。 各地不可取材,当地百姓未能聚集一齐,算得上吃不饱饭。 还需要先运送粮草来让百姓饱腹,才可调动民众情绪,令其欣然参与复建。 在这衙署之内,门口站着两三名军士,当地驻军不过八百余人,其余的在军营之中操练,很快有人去通知了在正堂内的县令。 田畴出来得很快,大步而跨,直接从正堂跨入到前院来,一路直到大门口。 这人不算老迈,中年文士打扮,身穿厚实长袍,头发略微有些糟乱,胡须已经很久没有打理了,眼神却还是很坚定。 “车骑!没想到您会亲自到无终来,在下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田畴当即拱手鞠躬,脸色上倒是颇为郑重严肃,未曾谄媚而笑,只是有些激动。 “车骑到来,应当可察民情,当下无终缺粮缺钱,也同样缺人丁人力。”
“车骑若是亲眼得见残垣之下百姓离散,便能知晓所言非虚,我虽在家乡之中为官吏,但是却空有其权,但无材无人却也无计可施。”
徐臻和典韦当即就对视了一眼,两人也是想不到竟然刚到,面都才看熟悉,就给他来这么一个请求。 这位无终县令还真的是,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 “啧,”徐臻颇为严肃的点了点头,“好,这次回去渔阳,马上会送来粮食,不必担忧。”
“哎呀,车骑真是能体恤民情。”
“先生谬赞了,早就听闻先生之名,隐于幽州之地,不仕袁氏征召,率族人于山中而居,现下才到家乡暂且为令。”
“不过,我却想请老先生,出山助我一事。”
“老?”
田畴的眼神忽然失去了神采,“车骑,在下今年三十有三……只比您大两岁。”
徐臻和典韦当场愣住。 这…… 怎么看起来跟个小老头一样。 躬身谦卑,肩头塌陷,瘦弱不堪,皮肤也是粗糙黝黑,胡须糟乱。 “哦……” 徐臻背着手咳嗽了两声,缓解了一下尴尬。 “先生看起来,和我麾下某位军师,差不多大。”
田畴想了想,柔声问道:“是,贾文和,贾祭酒?”
“嗯。”
徐臻一点头,田畴这就立刻露出了幽怨之色,看来的确是忙于政务,疏于打理。 那贾文和,比我大了二十余岁,将近三十。 “车骑请。”
田畴苦着脸让他进正堂去。 几人在主位上坐下,徐臻让人将礼物都放在院内,田畴方才进正堂的时候瞥了一眼,等刚坐下就迫不及待的问道:“车骑,那院落中的几车卸下来的礼物,都是给我的吧?”
“是。”
“真给在下?”
“真的给你呀,”徐臻瞪了一下眼睛,“先生打算如何处置?”
“散了!”
田畴当即起身对徐臻拜了一拜,而后叫来衙署外站立的宿卫,告知他们将这些东西都换了粮食,和城内停留的商队换成吃食、布匹,散去给百姓。 而其余的钱财全部充入库仓之中,等待日后招揽人力,神情之喜,令人惊叹。 不过典韦、高顺、杨修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田畴进来之后,对徐臻笑了笑,拱手道:“车骑莫怪,在下在无终城内,见民生太过萧条,以君侯之礼,散于百姓。”
“此举,不是拒绝车骑之好意,而是心中挂念城中百姓不敢自领,还请车骑见谅。”
“在下,这并非是怪异之举,与常人虽有异,但也事出有因。”
徐臻摆了摆手,面色十分平静,“无妨。”
典韦嘿然一笑,道:“这有什么怪异的,车骑这么干了十年了。”
“主公所赏赐,都是散给百姓,要么犒赏全军,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阿韦。”
徐臻看了典韦一眼,略带斥责。 其实心里可高兴了。 说得好! 下次说快点,多说点,多夸几句!小伙儿现在越发的会来事儿了! 田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诧异的看着徐臻,神情已经比刚才更为尊敬。 他隐士久了,在幽州又地方偏僻,所听闻的徐臻事迹只是一知半解,并没有全数得知,所以有些细微之处的习惯,却是没听说过。 只知道他打仗厉害,尤其以打袁氏,尤为厉害。 袁氏两代人,四位君主都是输在他的手上。 好像是出世之后专门来克他袁家的。 现在又听这猛汉将军如此直言,看来也不会有假了。 怪不得身边可以聚集如此多的能人异士。 “那在下,应当更为尊敬车骑才是,嗯……”田畴躬身说完这话,起身时眼中已经有了精神,稍稍提了点兴趣,快速问道:“车骑来此,可是有事?”
“若是要征辟在下,要无终县有所起色,安置了当地百姓,在下便立刻跟随车骑军队而去。”
“若是有别的事,尽请车骑明言。”
徐臻听他这话,也是个实在人,也不想偷偷的继续试探,而是直接开口发问,于是开门见山的道:“幽州之地,辽东为乱,丞相甚为不安。”
“此前,我与公孙康说好,两地交好,建立驰道,修建主道通往辽东,让其归附幽州。”
“但,公孙度与公孙康父子,虽都归曹氏,拥立许都天子,送去朝贡,看似平和,辽东百姓虽民风彪悍,也接纳冀州、幽州两地商马来往,想来数十年不会有乱。”
“可下一代,该如何?又下一代,更该如何?”
田畴暗暗点头,当即笑道:“车骑是要辽东属图,日后好行军镇压。”
“不错!中原大地在数十年前,和辽东算是断了往来,多年之内少有兵马相争,当年刘幽州在的时候,辽东或许安宁拥戴,但现在幽州刺史是曹氏之人。”
“更迭换代,不可保证其永心归结,许都还是要有所防范,此乃是我驻兵幽州之任。”
“原来如此,这在下就明白了,车骑既然要属图,那在下还真有一议,进言于车骑。”
徐臻等人当即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果然,当地有才能之士,更好相谈商议,更好办事。 “请说。”
“辽东道路和北出柳城的道路,都有数条小道而去,但常人不会如此行军,此处,有小图一张。”
田畴走到了徐臻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堆布匹来,质地有好有坏,翻看了好几张之后,抽出一张平铺在案牍上。 一条小道直达柳城下三十里地左右,这里若是摸过去发起突袭,可以领乌桓单于反应不及,若是夜晚行军就更加易于得手。 同样,有三条小道,可以从柳城到无虑,也就到了辽东属国的北部几十里之外。 “车骑要取辽东,首先要收复辽西。”
“辽西郡,柳城之地已然时常被乌桓占据,经常进出境内劫掠百姓,所以当做自己的城郡,这些年,柳城内囤积了不少乌桓之人,这一代的单于名为踏顿,虽年轻但已颇有威望。”
“在下估算,车骑想要追杀的袁熙,应当也在这柳城附近。”
“这几条道路,便是取辽西、辽东的最好道路。”
杨修凑近来一看,疑惑说道:“这,我记得此二地,都是河流?”
田畴看了他一眼,当即笑了,“说得不错,但一进入秋冬,这些地方会结上厚厚的冰层,车马缓慢通行,只要人数不算太多,分批而入,甚至不会断裂!”
杨修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利用冰层行军,少有人能想到此策,也算是兵行险着。”
“但,破柳城便会引得公孙度疑心,布下严密城防,攻取又要难也,我们也只能攻取一处。”
杨修看向徐臻,道:“车骑,或许可引公孙度攻柳城,先令他耗损乌桓兵力,时常表彰其镇外之功。”
徐臻摸了摸下巴,此计可行。 要让公孙度以为,我们始终是期盼他能帮忙抵御外敌,对其有所依赖,并且时常以粮草军饷,宽慰其心。 让他逐渐信任,日后再突然发起攻伐袭击,趁他不备取辽东在手。 如此行事,难免有些卑鄙,可其一是兵不厌诈,胜者为王,何须顾念这些卑鄙不卑鄙的事情。 辽东在我手中,不比在他手中昌盛? 再者,徐臻一直记得,公孙度和公孙康父子,都是忠心于汉室,并没有作乱的迹象。 真正出现乱象的是后来继位的公孙渊。 这个人,是反魏之人,被司马懿击败所杀。 为杜绝后患,自然要提前谋划。 辽东、北疆之地安不安定,和日后某个杀绝中原大汉的大事件有关,为了杜绝此类事,徐臻宁可自己攻出去把外族杀绝或都打为奴隶不敢忤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也断然不是愤慨之语,乃是醒世之言。 “车骑,这个图纸,可还满意?”
田畴见徐臻在沉思,拱手追问了一句。 “好。”
“那就好,”田畴长舒了一口气,“能安定辽东,非车骑战无不胜之军不可,此地图,乃是我数年前就已想好,今日得见车骑,献于您手,只求能保边境平安。”
“好让我边境将士,也有机会出去劫掠他人子民。”
徐臻哈哈一笑,“你倒也是实在,我还以为先生当会悲天悯人,只求自保而不图进犯。”
“当然不,唯有攻伐至远,才能震慑宵小,这些年在右北平隐居,在下看得多了自然明白,中原军阀混战,边境时常被入侵,守军更迭换代,年年都是豪士以命相抵,却是为了一句护家安宁,不想见亲友被外族所杀。”
“这些豪士守边塞,那都是凭的一腔情义,何时才能有天兵降世,威震辽东,就盼着车骑了。”
这位新任的车骑,打外族能不能像打袁氏一样手重心狠,就看他能不能打下柳城! “车骑,狼居胥山几百年没有封禅了,若是车骑能北破白狼,西进狼居胥,又该是何等的景象?”
徐臻的眼眸晃动了一下,豪情被这番话激起,然后给了田畴肩膀一巴掌,“少来激我。”
“我听闻你少时善击剑?”
“那就是年轻时好游侠,难道先生也守过卢龙?”
徐臻轻笑了一声,“天兵降世不敢当,但我在辽东,定有安宁。”
好家伙,差点被你几句话搞得热血沸腾的。 田畴被这一巴掌打得龇牙咧嘴,差点没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心里震撼着,好大的力气。 这位车骑不是儒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