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离谱了。 陈禛看了很久,无法下决断,只能立刻撤军几里,先远离战场,免得被波及。 在高处可见,冀州兵就像是潮水一样涌来,高高的浪潮猛然扑岸,一瞬间盖住了幽州兵马,那等滔天军势,就好像漩涡一样在外奔涌,让这五万石粮食无处可逃。 然后他们也不恋战追杀,见到冀州将军们领兵而至后,牵招只能带着大部队撤走,特别是新丁这一万人。 刚刚才到手,总不能在战场上被人杀了吧。 牵招退守一段距离后,袁熙的大军就到了,但他们赶到的时候,五万石粮食已经被徐臻全部带走,现场连战马都没有留下,说明他们是赶着粮车直接走的。 “粮食呢??!全抢走了!”
袁熙手握马鞭,拉着缰绳在现场绕了好几圈,脑瓜子始终是嗡嗡作响,他想不明白徐臻为什么会干这种事。 大军出动数万人,居然不杀人,不夺城,就为了抢五万石粮食,一辆百车粮食就这样没了。 “没了,都没了,他们根本不交战,那些骑兵不是冲着杀敌来的,就是为了给那些刀盾兵抢粮食!”
牵招看了个满眼,当即出来禀报,神情无奈而且痛恨,眼神都在震颤,“那些刀盾兵,每个人都扛了好几袋粮食,如此辆车减重后,跑得很快!”
袁熙顿时上身后仰,差点眩晕之下从战马马背上摔落下来,他心底里满是愤恨,“他的刀盾兵是牲口吗!”
“袁尚呢,袁尚为什么不出兵来阻拦!我大军到此,若是他兵马过来合围,我们可以围剿徐臻精锐,至少可再得不少斩获!”
徐臻麾下兵马的军备有多香,不必再提了,若是能再多点斩获,军力必然再上一层台阶,日后越发的雄厚! 可偏偏没见到你袁尚的兵马! 袁熙都快跳起来了,这种时候你不敢出动?居然除了这一万步卒,没有见到别的任何大军,二十万父亲的兵马当年在北疆那也是战无不胜的雄师,怎么到你袁尚手中这般的畏缩不前! “少公子的兵马,后退了几里,迅速撤离了战场。”
“好哇,”袁熙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他整个人都明悟了,“袁尚是打算袖手旁观,我算是明白了,牵招!带一万兵马走!”
袁熙怒视了并州的方向,到这时候他都还没看到任何使者到来,这个袁尚,比之父亲不足十之其一,岂能堪当大任! 宠坏了胡作非为,不识大体,无能无德却要占据二十万兵马! “走!”
袁熙愤恨之下,领军而回,他就当已经给了五万石粮食了,反正一万人也已经到手,回到幽州日夜操练,便可提振军心。 …… 十里之外,袁尚赶到听完了军情之后。 整个人陷入了难以名状的震撼之中,“我粮食呢??你为什么不出兵去抢回来!”
他抓着陈禛副将的衣领,疯狂的摇晃。 “少主,我怎么做事啊!?手里就这点兵力,冲上去不是被徐臻白围吗!”
“但是你可以拖延时间,等我们大军到此!”
“末将,末将怕损失惨重!粮食不得兵马也丢了,如此保不住主公留下的兵力!”
“蠢货!”
袁尚上去就是一拳,打在陈禛的面门上,力道很大,将他打翻在地,郭图等人当即要劝,但却晚了一步,袁尚直接抽刀而出一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沉怒道:“阵前怯战,当斩!”
噗嗤一声,直接斩首。 这一刻周围之人全都尽皆胆寒,特别是郭图,吓得一句话不敢说,阵前怯战延误军机虽然是大罪,但是最终这场大战没有起,谁也不知道结果是好是坏。 也不能说是罪过,而且他所想,便是保存兵力,不至于一刀斩杀。 这是非要在泄愤立威了。 郭图陷入了沉默之中,心里也是略有寒意,这人是我说的部将,当着我的面杀了他,全然不顾我的感受。 这等人并非明主,我拥戴他不如大公子袁谭,只可惜,在战场上被斩杀。 小公子的确受宠,正因如此到现在都还没能独当一面,如此之人难成大事,二十万兵马恐将会毁于其手。 “诸位请记住,日后怯战者就是这等下场!眼睁睁看着五万石兵粮被夺走,而不敢舍生御敌,退避三舍,此等将军会让全军怯战,今日斩之,提振诸君,当心硬如铁,战不可怯!”
“喏!”
在前兵马将士,此刻不敢有任何迟疑,当即点头称是,不敢怠慢。 袁尚稍稍有些冷静了下来,慢慢的舒缓了一口气后,怒容慢慢消失。 发泄了怒火之后,袁尚的理智也算是逐渐恢复了,接下来叹了口气,对郭图道:“公则先生,此次斩怯战之将,乃是为了安定军心,还请不要多心。”
“现在,还请先生为我派出使者,去请见兄长袁熙,五万石粮食还得再给,我一万兵马已经给他了,还送去了一名领军将军。”
“如此诚意,应当有所转圜的余地。”
袁尚脸色铁青,说这话的时候他就没有信心,心里并不觉得袁熙会给,但还是心存侥幸,万一给了则还能修复一下兄弟关系。 郭图深鞠一躬,神情还有点落寞,心情并不轻松,毕竟自己的副将就死在面前,斩杀的时候根本没有问过他任何意见。 “在下这就去。”
一个时辰后,郭图派使者找到了袁熙,约定在代郡前见面,两人得以相见。 “什么粮食?我不是给你了?五万石我一分都没往下压!”
袁熙呼吸都在抖动,伸出手向下戳了戳,看动作很是用力。 “兄长这话就不对了,那粮食还没交到我手中,就被徐伯文抢走了。”
“怎么可能,一万兵马和粮食,乃是一同交易,你自己麾下兵马怯战,恨不得脚下生翼,飞到天涯海角去。”
“怎么粮食丢了又来找我!?”
袁熙说到这,当即冷笑起来,“弟弟,你不会是来找我耍赖吧?我可不是父亲母亲,不会这般宠着你,宠得胡作非为,你以为你真的有能力胜任二十万大军的统帅吗?”
“韩信点兵,方才多多益善,你能带数万兵马已是勉力而为,现在带二十万,怕是连日常操练兵马也做不到,我看若非是高览将军帮你,现在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
“袁熙!”
袁尚被这一番话气得暴跳如雷,当即一拍拿马背,右手去摸刀,就打算催马和袁熙拼命,但是被旁边的郭图死死的扯住了缰绳。 “少主息怒,”郭图叹了口气,抬头对袁熙执礼而拜,拱手鞠躬,轻言细语的道:“二公子,此番乃是徐臻突然奇袭,出动大军只为抢这五万石粮食,其心二公子定然能看得通透,怎能中了他的奸计?”
“二公子,徐臻此计,乃是夺粮而让两位公子内斗,挑起两位公子兄弟不合,区区小计岂能奏效?我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如此大动干戈,却不思交战,只为坐山观虎斗,我们不能如他之愿。”
袁熙眼皮一抬,对郭图并不尊重,他已经被这些文士弄得心神难平,气怨难消了,冷哼了一声后道:“那,先生这话是何意,既然知道这是计策,怎么纵容我这不成器的弟弟,来找我胡闹?”
“你!!”
袁尚又待动手,腰间的刀都因此铿锵作响,而同样还是被郭图大力拉住,郭图依旧笑容不减,语气平静,说道:“二公子,这次我等来,是为了余下约二十万兵马求一条活路,五万石粮食,是救命之粮。”
“如今被徐臻一抢,好不容易换来的粮食就没了,若是寻常,自然可忍气吞声,等待再种,但现在如何能等?”
“还请二公子,再拨三万石粮食,为安定军心,否则主公留下的这几十万军,岂不是都要饿死?兵马可战死,但决计不能因饥饿而死,如此军心定当离散,日后二公子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袁熙傲然仰头,胡须微微一甩,脸色变得冰寒无比,冷淡的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当然没有,岂敢威胁二公子,二公子乃是主公亲自推举而上的幽州牧,怎敢威胁,是以此乃是请求,而不是威胁。”
“请求?”
袁熙当即看了一眼袁尚,笑道:“养不起二十万兵马,为何要强占?不就是你们这些馋臣在侧,妄图掌控我袁氏兵马?郭图,你狼子野心!见我袁氏兵败,退走幽州,就看上了麾下兵马,我这弟弟本来年幼,才干浅薄,资历尚短,如何能镇住三军,由此必须要仰仗你、逢纪等人,你们恰好掌控袁尚,实际上乃是控制二十万兵马,现在无粮,正好结束这闹剧吧,若是将兵马归还,我不会怪罪你们。”
“二公子,此话便是无端猜测了,”郭图被说得愠怒,也不知是否说中了心中事所以情绪失常,但语气却越发的不善,“在下跟随主公十年之久,鞠躬尽瘁,呕心沥血,这些年没有既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愿保住主公留给小公子的二十万兵马罢了。”
“若是小公子为袁氏之主,那自然是要接防幽州的,二公子不尊主公遗令,强占幽州才是令我等无比失望之事!你居然愿眼睁睁看着主公留下的兵马受苦挨饿吗!”
袁熙顿时放声大笑起来,拉过缰绳调转马头,直接转身就走,片刻后又回头来瞥了袁尚一眼,“那就等兵马没了粮食,再来幽州求我便是,现下是不可能了!我已经给了五万石,这场交易早就完成了。”
袁熙差点被气笑了,说这话来逼我妥协?若是说眼睁睁,你们又何尝不是眼睁睁看着这些兵马挨饿,不肯送来我幽州,明明只要送来就有粮食可吃食。 “三弟不必再来撒泼,我不是父亲,不会宠着你胡闹,没有父亲萌荫庇佑,你也该成点气候,被这些弄权之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袁尚气得脸通红,瞪袁熙的背影瞪得睚眦欲裂,恨不得现在一口咬死他。 奈何还是被郭图拉住,直到袁熙兵马离开,什么也没给他留着,是半点面子都不给。 “公则先生!你为何要拉着我!”
“我今日便可拿下袁熙,以此威胁幽州!便不会再受他羞辱了!”
“不可能的,少主,”郭图面色阴沉的摇了摇头,慢悠悠的沉声说道:“他有骑兵五百在附近,若是真的动手了,我等定然会有麻烦。”
“少主不可如此冲动,我有一计,待一个月后,军中缺粮时,可再来请求二公子相助。”
“还要来求他!?”
袁尚眼神一变,脸上的涨红是一直没有消下去,愤恨的看着郭图,“先生若是如此委曲求全,不如现在就投了袁熙去!”
“不急。”
郭图平静的道,不再过多解释。 …… 一个月后,袁尚军中粮食已经快没了,所有将士都在省吃俭用,等着使者出关外和诸多诸侯将军做交易,换来数万粮食可食。 但眼下这数日,却只能干等着,挨饿等待粮食送回来。 袁尚着急忙慌的时候,郭图又去了一封书信,言辞恳切请求袁熙送粮食来援,并且为当日口出狂言而道歉,愿自己亲身到幽州受责罚,换取粮食。 袁熙依旧不肯。 于是数万并州兵发生了暴动,大量的兵马出走,朝着幽州而去。 在代郡之前大肆求救,袁熙听闻大为欣喜,终于等到了这一日,并州无粮而暴动,于是父亲留下兵马只能来投奔他幽州。 这些年,幽州屯粮足备,大多还是当年他为幽州牧的时候,父亲在世时资助了几十万军粮,又内政种地多年,才有了这时候的底蕴,这是养军的资本。 他下令收纳这些来投奔的兵马,并且发了粮食,然后当天晚上,代郡主城就被郭图攻破。 并且大肆劫掠百姓,纵兵抢粮,直至收取了所有城池,携民而入城,准备在秋收的时候开始收取地里的粮食。 此后一日,袁尚领十万大军进入代郡,大食饱腹一日,在各城池驻守兵马,严防袁熙来犯。 袁熙气得破口大骂郭图小人行径。 …… “兵不厌诈。”
中山郡,从无极县甄氏家中出来,徐臻到了军营马上就听闻了这消息。 对此丝毫不吝啬评价,“郭图这仗打得真漂亮,以弱示强,让袁熙自大,最后反间夺城,破其防备,轻而易举。”
“只是可惜。”
贾诩喝了一口水,疑惑的问道:“可惜什么?”
这计策的确很漂亮。 徐臻笑了笑,看着军报道:“他要是对外敌能这么厉害就好了。”
“窝里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