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连续十日见到这个木牌,都是相差无几的内容时。 郭嘉本也不打算再上报。 但今日曹操问起,是以他又将此事呈递到了他眼前。 刘备,当真是在韬光养晦。 “在下认为,此人聪慧,暗藏大志,绝不是一般人也,主公若是有所顾虑,必须要软禁于许都方可,绝不能放为外臣。”
此时,一身黑衣,长发束于脑后的郭嘉拱手而言,面色十分凝重。 他已经感受到,刘备的大志藏于心,如今默默无闻只顾在家中开垦田土,种植庄稼,偶尔则是编写草鞋。 真正要务早已交由副手自理,他这个左将军、大汉皇叔,仿佛已经失去了斗志,只顾着享乐一样。 他刚说完,程昱顿时站出拱手,朗声道:“若是我没记错,年关时候,其二弟与三弟,还曾来看过。”
“期间,张翼德曾怒而斥责了几句,但被关羽拦住,随后刘备面色不改,依旧是笑而不语,乐此不疲。”
“可见其人之心志坚韧,哪怕是那些声名在外的文臣武将,诸侯雄主,都不可比拟,此间可有第二人,能做到这般隐忍。”
程昱故作苦思,但实际上话语里,已经将如今刘备所有的隐患,全都说得一清二楚。 “呵呵呵……” 曹操听闻了此话,也只是微微而笑。 颇为感慨。 “唉……” “我岂能不知其志?”
他心里很清楚,刘备的志向,依旧不减。 刘备在许都越是安定,就越是让曹操更为确信。 可现如今,依旧还是没有逼迫董承和杨彪先行出手。 要压制这两人,方可放心大胆的对付刘备,否则被定为袁术、董贼之流,得不偿失。 虽无惧天下诸侯齐攻,但却没必要为此放弃了多年所得的声望与民心。 利弊,曹操心中十分清楚。 再加上,他还真不想杀刘备。 若是还有可能招揽,定然比杀了他要好得多。 杀之,关张二将必定当即造反,会造成不小的祸事。 “文若。”
“丞相。”
荀彧被叫到,双眸微微晃动了一下,当即面如平常一般,登时站出来颇为无奈的躬身行礼。 “你觉得如何?”
“在下……认为其既然有此闲情雅致,也自当心中忌惮丞相,是以并不敢在许都做乱。”
“刘备,如今被认为皇叔,本应与诸多大臣在数月之内,尽快熟稔,但他只听丞相召令,不与其余官吏来往,如此便是表露心迹。”
“若是丞相要打压,反倒会让周围臣子寒心,于许都之风貌,并无益处,然其定为皇叔已是既成之事,不可不防。”
“丞相可传令刘备,日后行军伴至左右,如此可将关张二将一样收为己用。”
“不愧是文若,知我心思。”
曹操轻描淡写的笑道。 “嗯,我本无意杀他。”
他笃定的说道。 “诸君也不必再劝,我还是那句话。”
曹操平视前方,背手而立,气度随之而放,沉声道:“我连此天地都可容,岂能容不下小小一个刘备。”
“他亦如伯文也。”
“现在伯文不也真心归附,忠诚令我无比感动,校事府如今之功绩,徐臻占其半数功绩,然其分毫不取,均给了奉孝,功成身退,深藏功与名。”
“为何?”
戏志才当即不确定的露头出来道:“为的是,当初主公那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不错!”
曹操嘿然欣喜,侧头来看戏志才所在,指了指他道:“便是如此,君可记得,在当初陈宫与张邈反叛之时,是如何劝我的?”
“是,在下曾说过,正是因为明公有此心胸,方可让天下有志之士,倾心跟随,在下如是,伯文也如是,如今在座诸公,都是如此。”
“这就对了。”
“去叫徐伯文来,去请刘备到观景台上,如今青梅已逐步成熟,我自然要请其一同煮酒而食。”
“而且,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公孙瓒曾是刘备的同门师兄,刘备还曾经投奔过他两年之久,如今公孙瓒被灭,倒是要与之一聊。”
“喏!”
今年春天。 确切的说,是在去年的年关将至之时。 袁绍击溃了黑山军,再围易京。 以掘进之法,进入了易京之下,自内部斩杀守军,开城门迎大军而入,公孙瓒军无法抵挡,唯有节节败退。 到最后甚至已经有兵卒先降。 而公孙瓒知大势已去,居然将全家关在了易京内的高楼,举火焚烧,在火焰烧尽之前,他已经先行杀掉了自己所有的亲人眷属。 而后自尽而亡。 至此,幽州诸郡太守领兵归附袁绍,迎袁绍坐镇幽州,治理内政,以惠政于民,兴屯田农耕。 后袁绍让其二子袁熙代理幽州,将幽州一切军政要务交给其子。 在此之前,已经将青州要务交由长子袁谭。 袁绍小子则还仍旧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未曾成年长大,若是长大后,袁绍愿将并州交给他所带。 他麾下三子,各自都有谋士跟随教导,这也是袁绍用来权衡麾下谋士的做法。 坐观子嗣相竞,各凭本事取功,只要他还在,便可观麾下诸多谋士辅佐其子,壮大四州之地,而他则是稳坐冀州,得沃野千里而耕。 如今局势在握,正是定幽州之内患,笼络境内各豪族之心,打压那些不患之人时。 要安定各处仍需数年之功。 可无论如何,虽慢数月,却和曹操一样,也肃清了周围的敌人。 如今北方之敌皆已灭,唯有曹操这个,当年跟在身后并不在眼中的旧识罢了。 “区区阉宦遗丑,看我如往日一般,翻手戏之!”
名震幽州的公孙瓒尚且败于我手,曹操兖州都是我所给,如何能敌我也。 …… 舒城侯府邸。 丞相府的宿卫到达的时候,典韦进来通报。 刚到中院的书房,就发现徐臻和以前一样,腿跪坐麻了,以一种很奇怪的蹲姿,蹲在蒲团上。 正在低头伏案看书。 表情颇为难受。 好像行事不顺畅一般。 “君侯。”
“嗯,何事?今日没有政事,要是没什么事你自己去找兄弟喝酒,别来烦我。”
徐臻懒洋洋的说道。 春日到了,徐臻这段时间每天都处于一种较为困乏的状态。 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丞相有令,让你我一同去观景台,取青梅以赏景。”
“而且,估计是真有什么事儿要说,还特意说了不要宿卫,就让你我陪同,还叫了刘皇叔。”
“啧,”徐臻当即放下了书简。 名场面啊。 【你完成阅读,自律值+20】 “哎呀!烦死了!”
徐臻忽然吼了一声,让典韦没来由的摸了摸脑袋。 “是吧,俺也觉得挺烦的。”
“和丞相喝酒没意思,耍赖。”
典韦凑到近前来小声的道,“他喝不过就赋诗,还问我写得好不好。”
“那你下次这么说,”徐臻表情认真诚恳,仿佛在教导一般,典韦自然是尤为有兴趣的凑近来听。 “你说,此诗文慷慨大方,恢宏大气,既有古风神韵,又兼具雄才伟略,引经据典以抒发豪情!唯一的遗憾便是我刚没注意听。”
典韦:“……” 啧,烦你。 又涮我开心呢。 这么说不被几刀砍死在宴会台上就有鬼了,真以为俺脑子笨?俺聪明着呢。 “那去不去?”
“去!叫上孔明,为师带他去看热闹。”
徐臻眉头紧皱,顿时起身,这种事情能不去么。 话都已经说到这了,还能怎么样。 而且,思绪都给我一下干断了,我现在要进入状态基本上不可能。 去看他们怎么交锋去! 著名的青梅煮酒,虽然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 果然在今年春时发生。 …… 临近中午,春日暖阳,阳光算是明媚。 倒也是真的有几片乌云经过,可徐臻远观了一番,却觉得并不会出现什么惊雷。 那若是没有惊雷,刘备要怎么办呢? 躲不过曹老板的灵魂一语了吧那就。 登观景台,此时曹操已经在等待。 丞相府观景台高十五丈,凉亭榭宇之形,六方角而造顶。 亭内有六处石榻打造,在其上放置了案牍,主位稍稍宽阔华丽,有雕纹区分,为生动虎纹,表情栩栩如生。 其余皆是客位,此刻在客位上摆放了美食点心,瓜果蔬食,皆是珍贵食品。 还特意给其中一案准备了多份的食物,果盘和菜盘都快要摆满了。 徐臻带典韦与诸葛亮上来,曹操已经在主位上脱鞋而上,正在赏景了。 此时头也不回的柔声道:“典韦,去找吃食最多的那一桌。”
“诶!”
“伯文靠我右侧而坐。”
“喏!”
徐臻依言坐下。 此刻刘备不到,曹操也只是和徐臻说一些当今天下的局势,说起了自魏郡南下的流民,如今已有数千人,安置在濮阳。 并且,官渡、白马、延津三地驻扎的兵马逐步增多,日后的局势,逐渐利好。 趁着先行抽出身来,曹操丝毫没有放过在与袁绍争夺黄河两岸的时候,抓紧时机。 “此时机,也并非是为了占据先机。”
“而是为了让我征吕布之时,让袁绍有军略可伐,与我彼此争夺黄河沿岸,应当是他之目的。”
徐臻意外的挑了挑眉头,问道:“还要征伐吕布吗?”
“呵呵呵,”曹操大笑之下收回目光看向徐臻,伸出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当然要打。”
“吕布倒是不算什么,他麾下还有不少将领,都还算不错。”
还是喜欢再收将领。 “主公所言极是。”
“不止是如此,”曹操微微叹了口气,“袁绍夺此渡口,乃是必成之势,与其和他徒增耗损,不如去做点别的。”
“小子,你要学的还有很多,我与袁绍之争,不光是在此地也,其实从现在开始,就已经是整个天下了。”
徐臻面色虚心,躬身轻道:“在下,悉听教导,拭目以待。”
两人深深对视一眼,曹操露出了欣慰的笑。 说话间,刘备被宿卫带到。 今日晨间他正在家中种地,所以现在都还是穿着灰扑扑的衣袍,一身的泥土。 脸上也有泥渍,登上最后一阶的时候,脚步似乎不稳,差点闪了一下。 刘备起身后尴尬的笑了笑,拱手道:“见过丞相,君侯。”
“今日一直蹲伏于田土之间,是以腿脚劳损,已不硬朗。”
“不知今日丞相召见,何事?”
曹操顾左右而笑,拍打了几下右侧的扶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无事,不过是让刘皇叔与我来赏风景罢了。”
“听闻玄德老弟在家中耕种?!”
“不错,”刘备拱手走着,到了曹操右侧而上榻,这一次也学得自爱了,不再刻意来和徐臻打招呼。 只是当做一般的旧识而已。 “自己种的菜,吃得也舒心一点。”
刘备乐呵呵的笑着,若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只是一个胸无大志,在这皇城之中安然享乐的皇叔。 一位身边从聚集数百人,到如今有数万人的枭雄。 一位数年来身经百战,败仗数十却从不会崩溃而逃的坚韧雄主。 现在宛若一个商贾员外,因家中小富时刻沾沾自喜、心中安乐,从不结交权贵名士,甚至还种起了地。 “哈哈哈,堂堂皇叔,竟然种地,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如何慢待了你呢!”
曹操故作威严的道。 “哪里的话,”刘备摆手而言,“丞相待我宛若兄弟,我如何不知。”
“等地里的菜,种植出来,第一茬定然割来送于丞相尝尝,这许都内城的地质极好,水质也好,种出来的菜定然是香甜可口。”
“嗯,好,有心了。”
曹操收回了笑脸,慢慢变得严肃,再看向刘备的时候,颇为郑重,沉声道:“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公孙瓒,已经死了。”
刘备的表情顿时凝固,继而眨了眨眼,多次看向曹操,却没有说半句话。 心中还在疑惑,震颤。 过了许久,颤抖的双手才稍稍安定。 “伯珪吾兄……与我多年恩情,早年名扬幽州之外,令异族之贼闻风丧胆,何等威风……没想到,落得如此下场。”
“我心,忽而阵痛!心忧难耐,多谢丞相告知,备在许都得享安宁,没想到我兄长却——” 徐臻忽然探头过来,问道:“那当时皇叔为何离开公孙将军?若是有皇叔在,加上云长、翼德两位将军之威,说不定就救下来了?”
典韦吃着羊腿,囫囵的点头,声如洪钟的附和道:“对啊对啊,为何离开?”
刘备:“……” 你走,好不好? 你们两个骑马滚!